柳氏經常下穿淡黃色長裙,還系著一根染色飄帶,而我就是這里最底層的窮光蛋,連一只小老鼠都跑到我臉上作威作福,何其哀哉。
柴房墻角的石凳后面藏著我撿來的瓦罐,洗干凈把它當成我的儲物罐。里面有一些板栗、山楂、和吃剩的窩窩頭。我就水泡了干硬的玉米窩窩頭,吃了兩顆山楂助胃消化,這才一抹嘴跑出去了。
穿過丁字街一路向東,沿路有兩家茶棚和挑貨郎,樹下一群人圍著看兩個老人對弈,水邊停靠許多蓬船,有客人在和船家討價還價,外面總是那么熱鬧。一群上學堂的孩子一窩蜂擠在一個路口,背著布袋,黃發垂髫,還有的手里拿著紙糊的金魚撒腿跑,還有的邊跑邊倒立。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把我擠在他們之中,又如蝗蟲過境,一哄而散。我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一塵不染的歡樂,臉上也帶了難得輕松的笑意。
我最喜歡的是遙對雙犄峰的那座吊角樓,磚瓦配色以黛綠、朱紅、墨藍、靛紫、鵝黃、葉青……錯落有致又繽紛靚麗,在一眾枯灰色里尤為醒目,宛如一個路標。只不過這吊角樓主人不明,只看見院子中一綠一紅裳女子倚在欄桿處仰頭賞松的背影,僅露出了她們膩白的脖頸。這時我感受到從二樓卷簾處好像投來一道強烈的視線,令人難以忽視,我回頭去看,并沒有看到人。
就像是錯覺。
我低頭走路,出門前我還專門拿了釣魚竿,挖了幾只蚯蚓。我一直走啊走,路過好幾個渡口,找到一個江灘,石橋的路到這里戛然而止。我一下橋,卻見已經有一人頭戴斗笠坐在那兒垂釣。我只想找個無人的清靜地方,正要抬腳離開,那人卻張口叫住了我。
“八字姑娘!好巧啊,你也來釣魚?”
叫我八字姑娘的,除了方小海沒有第二個人了。
“怎么是你?今日……不上學嗎?”我四處看看,往橋后望去,來往的人群中獨獨沒有書生。
“嘿嘿,夫子今日抱病休假,也給我們放了一天學。”方小海說,他腳上穿著一雙木屐白襪,放在一旁的魚簍里已經有了兩條魚了,我看他旁邊還有位置,也算是認識,正打算坐下。
方小海問,“那件事,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考慮什么?”我邊弄魚餌邊順口問。
“就是,去黑子家的事,贖身錢我都快湊齊了!”方小海急忙說。
我抿了抿唇,把這一出給忘了。對上他期盼的眼睛,我十分頭疼,不知怎么說,感覺和他說不通,我只好找了一個拙劣的借口,“啊,我記得黑子說過那邊的魚多,我去橋那邊看看。”迅速拎著釣魚竿和魚餌快步離開。可真是無巧不成書,我剛一過橋,迎面就遇到兩個兇神惡煞的帶刀官差,被逮了幾回的我真是怕了這些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