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自發解釋。
“夫子寄情山水,這么多年過去,思鄉之情不減反增。他曾說他家里也有大好風光。可這附近只他一戶人家,我有時會覺得凄涼。但夫子那樣的人,恐怕也不愿與一般人為鄰。”
“哦?那位陸夫子,還是個孤傲高冷的人?”
“不能這樣說。”黑子認真的糾正我,“孤傲高冷并不準確,夫子他……大概只是知音難尋吧。”黑子兩臂垂在腰側,望著門前那兩盞魚燈說。
給我們開門的是一青衣小廝,戴無角的幞頭。
“許公子?這么晚您怎么——”那小廝一副與黑子相熟模樣,話沒說完,在我身上轉了一圈,便露出半詫異半了然的表情。
“兩位”小廝正說著,二牛從我身后調皮的鉆出來,“三位里邊兒請。”他隨即改口說。
“夫子睡了嗎?”
“還沒呢。”青衣小廝說。
門一打開,我們就聽到了里面傳來的絲竹之聲。
青衣小廝嘿嘿笑笑,搓手跺腳指望能暖和點兒,“夫子前日剛得了一把九弦琴和一本琴譜。夫子對其愛不釋手,這兩日一直彈個不停呢。”
“這該不會是不周的宮樂吧?”
“許公子猜的太對了!據送禮的人說是皇室的家庭樂師當年彈奏給周太祖聽的,后編寫成集子,只此一份兒呢!還是原稿,夫子得了,可是一天都在欣喜!許公子您最清楚夫子了,他可是不茍言笑的。夫子這兩日可開心了,連飯量和酒量都大增。這不,一會兒我就得去廚房端小食和熱酒來,夫子還打算彈到五更天呢,勸都勸不聽,許公子你們快進來,這不下雪還不覺得,天也忒冷了!”小廝說話倒豆子似的,語速飛快,最后嘶著氣催促我們進屋。
“這位是我的朋友,八字姑娘。學生前來是想請夫子收留她一晚。”
黑子先朝那位陸夫子見禮后便介紹我。
青衣小廝友好的沖我笑笑,“八字姑娘好。”他長著一張很容易讓人生起親近之意的臉,我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不等夫子回答我身旁的青衣小廝便說,“這有什么!別說一晚,就是兩晚夫子也不會介意。小的這就去給八字姑娘收拾廂房”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腦門兒笑道:“哎呀,給夫子端了酒再去,嘿嘿。”
黑子走了兩步,見我沒跟上,偏頭問道:“怎么了?”
“這位陸夫子,之前是什么身份?”
陸夫子隱在卷簾后,只看見綽綽人影,卻看不清樣貌。
“為什么問起這個?”
“就是隨便問問。”這個銅雀鎮,也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嘛。
“夫子家燒炭火,屋里十分暖和。”黑子溫潤的笑笑對我說,眸光溫暖,能融化這寒冬冰雪的那種暖。
在等青衣小廝的當兒,我們就待在陸夫子的屋子里。
我只看得見他坐在一個墊布帕的凳子上,閉眼撫琴。左邊一小幾攤著樂譜,琴聲如翠竹玉石,清雅瑰麗。黑子豎起食指示意我和二牛噤聲,而后我們各坐在他前方兩側閑置的杌子上,靜待他彈奏完整首曲子。
我沒想到他那曲子竟長到我要睡著了,二牛早就撐不住趴在我腿上睡了。不過也有一部分是環境的原因。這屋子暖烘烘的,且一室馨香委實安神。燭光又好,讓人完全放松警惕,事實我已經打起了瞌睡來。
……
睜眼入目的是一頂云青色的綾羅帳子,我竟睡在床榻上。剛一起身,就有一個素衣丫鬟推門而入,語氣煞是溫柔的說,“姑娘,您醒了?”
我揉揉眼睛掀被下床,塌邊有腳蹬。我正要穿衣,丫鬟便來伺候,我揮揮手很不習慣,自己一邊穿一邊問道:“現在什么時辰了?”
“回姑娘的話,這才四更天。”
“那我怎么睡著了?和我一起來的小孩兒呢?”
“是奴婢們攙您過來的,小公子宿在隔壁房間呢。”
“那許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