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中秋這一日到了,一早上光潔的地磚已經撒了一地瓜子皮,三個侄兒吃完點心則已經在院子里瘋狂的跑來跑去,呯零乓啷戲耍起來,期間還撞到了李氏心愛的山茶花。李氏想攔著又怕張氏說自己小氣,只得忍著。
這時一陣歡呼,卻是最大的福狗兒夾著個淺綠色繡花枕頭從后面房跑過來,枕頭里的蕎麥淅淅瀝瀝撒了一路。福狗兒一邊叫著:“娘、娘,你說得果然沒錯,嬸嬸真的在枕頭里藏了好東西。”
李氏刷的站起來、手扶著桌子晃兩下,差點沒暈過去,自己和相公的臥房叫個年輕小子鉆了去、耳鬢廝磨的枕頭都給拆了夾出來,這說出去真是沒臉見人了。
柳仲生臉也一陣發青:“大哥,這——”
柳伯生咳一聲:“小孩不懂事嘛,鄉下娃娃難得到叔叔這里玩一次,見了什么都稀奇。”這個被說是小孩子的福狗兒卻已經十七歲了。
張氏瓜子也不磕了,兩個眼睛蹭亮的望著兒子手里舉的一只寬邊金鐲子,這李氏還有這樣的好東西!福狗兒跑到張氏跟前,舉著金鐲子嚷著:“娘,你給我收著,來年我娶媳婦用。”
“放下我娘的東西!”柳桃的聲音響起來。
同時黑乎乎一團朝福狗兒飛過來,啪的甩中福狗兒背心,里面飛出一把蛇一樣的東西,在眾人驚叫中有一條甩到張氏頭頂,滑溜溜的扭動,張氏眼前一黑,嚇得慘叫起來。福狗兒背心里也鉆進一條,他還來不及嚎叫手腕一陣劇痛,手里就空了。
柳桃還在氣喘吁吁往里面跑,李春已經把鐲子奪了回來,遞還給她。柳桃來不及謝他,只大叫:“小春哥注意——”
只見福狗兒已經邊嚎邊撲了過來,李春怕傷到眼前的柳桃,忍住背上被重重捶一下,叫柳桃躲開些自己轉身再戰。
瞬時小院子開鍋水般沸騰起來,福牛兒和福蛋兒也跑過來給哥哥助陣,男孩子們打成一團,而廳堂里甩到地上的是一簍鱔魚,滿地扭著,李氏柔弱,嚇得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了,只叫著李媽,柳仲生和柳伯生并李媽滿地捉著鱔魚。
張氏從頭上拎下一條鱔魚后怒火攻心,她在家里也是當家做主的,幾時吃過這種虧,抽身飛撲孩子們的戰團,她個子長大,李春又正好被福狗兒兄弟按住,就被她結結實實一屁股坐在身上。
張氏左右開弓連打帶掐,柳桃看見李春吃虧氣得要命,把柳葉放下,叮囑她不要離開角落后也沖進去:“你們真不要臉,幾個欺負一個。”
李氏看著自己粉團一樣的小嬌嬌往那烏煙瘴氣一堆里鉆,心驚膽戰,叫都叫不出聲,急得唔唔著叫李媽快過去阻止。
柳桃撲在張氏身上張口就咬,張氏大怒,“死蹄子你敢咬人”,蒲扇大的巴掌掃過來,而李媽正與一條粗大黃鱔搏斗著騰不出身來,嘴里嚷著“好姑娘、快離遠些”。
小柳葉眼看姐姐要吃虧,抖索著要哭了,這時李春奮起一腳踹歪張氏。“你打我娘!”三個小的一通王八拳亂舞,李春只把柳桃罩住,他背脊完全暴露出來,生生受著。
柳桃在他身下聽到他背上咚咚咚直被捶,急得眼淚一串串出來。此時李媽終于跑到院子里,邊拉扯邊嚎:“哪里來的黑心蓬頭鬼專門跟小孩過不去,不知道害臊”“這世道都是些什么人啊,回回上門來吃好喝好哪回是空手回去,今天還打起我們姑娘來了。”
橫七豎八疊羅漢一樣的小崽子們被她扯開,福牛兒還不服氣的咬她手腕:“我爹、爹和我娘、我娘都說了這是我的家,你、你打我,我賣了、賣了你。”
李媽狠狠扭一把他耳朵、惡聲惡氣:“滾你個小兔崽子,花石鎮不是你青柳村,輪不到你來說賣不賣。”
她實在是氣狠了,加上是李氏從娘家帶過來的人也顧不上主仆有別,破口大罵起來。柳伯生聽了這指桑罵槐,敲敲煙管對柳仲生說:“阿弟你不管管你家下人,就這般對待你親嫂子、你侄兒?”
柳仲生沒好氣的對李氏說:“叫李媽把女兒帶下去,像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