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別樣的婚禮按照算出的吉日如期舉行。婚書上女方家長的名字寫的是李榮,男方寫的是平九,媒人寫的是平家大管事和馮金山,證婚人分別是張三李四這一對從東海回來還鼻青眼腫著的難兄難弟,織金坊的朱娘子還有馮金寶。
如同一切私奔,這場婚禮沒有花轎,沒有鼓樂,沒有宴請。又如同一切正經人家的婚禮,房間披紅掛彩,院子里的柿子樹也系上一匹紅緞子,連白糖糕脖子上都系了一朵紅綢子扎的花兒。龍鳳花燭描金繪彩,喜餅喜果在細瓷碟里堆積如山。
有兄長叫著“妹妹”把柳桃背出門,雖然只是從一邊院子到另一邊院子。
有長輩端坐高堂受禮。舅舅微笑著說:“大囡,我代你爹娘受了你們倆個的頭,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有認識不認識的人亂哄哄的嚷著自己是證婚人,爭著在婚書上留下大名或者手印。
有他。被清水江帶到她身邊的小哥哥,一年又一年在春風秋雨里一起長大的少年,遠走重洋又終于回到她身邊的夫婿。
小時候自己為他辯護說孤兒和野種不一樣實際世人也不會因此更同情他,如今自己想為自己辯護一句只是因為真心但世人看自己仍然是傷風敗俗。雖然說遠走天涯避開流言蜚語,但故土難離,何況哪個女兒家不是憧憬描繪過自己出嫁時景象,為情孤注一擲仍然掩飾不住眾叛親離的狼狽與凄涼。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病,這樣竭盡全力寬慰自己,為自己彌補這些遺憾。柳桃情不自禁就想這一世還有那么多時間,前面為他等候的四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夫妻對拜。
倆個人傻傻的頭撞在一起,柳桃“哎呦”了一聲李春就要去扯她的蓋頭“小桃你疼嗎”,然后被張三一把攬住:“哥呀不能這樣,得先拜完天地才能揭蓋頭啊。”
“可是——”李春卻是甩開張三一把抓住柳桃的手“小桃你還好嗎,我知道自己害得你傷心為難,但是這世上我就只有一個你,所以我把你從你爹娘身邊奪了來,小桃你別恨我。”
這不倫不類的新婚情話也只有他說得出,柳桃當場“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本來眼淚就忍了很久了,他這話叫自己怎么再忍得住。蓋著蓋頭哭得不痛快,新娘子索性自己揭了蓋頭繼續大哭。
一群本來就不守規矩的人就圍觀著新娘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滿臉的脂粉弄糊了變成個花臉貓一樣。柳桃把眼淚鼻涕全擦在他衣袖上,一邊摟緊著他不肯放一邊又逮著他肩膀手臂亂咬,還抽空捶打他,“我就是恨你,你干嘛讓我這樣喜歡啊嗚嗚,我要是可以不要你就好了,嗚嗚嗚”“好了好了,你恨我你恨我,但是你要一直這樣喜歡我。”
如果說此時還有什么是正常的,那無疑是端端正正盤坐著白糖糕。白貓這些天已養得初見美貌,肉眼可見的肥胖了不少,此刻它端坐在一張四角都綴著金鈴鐺的大紅軟墊上,尾巴盤在身前,爪子收得整整齊齊,真是氣質高雅儀態萬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