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花覆蓋的城市里,有人在絞盡腦汁應付拖后腿的親友團。已經是寒冬瑟縮的江南,有人披著狐皮外氅尋訪著舊日痕跡。
二十三年前靜寧公府出嫁的嫡女徐玉帶著剛滿周歲的兒子在小叔燕嵐的護送下去和夫婿相聚,一行人命隕途中。盧溪月利用手中權限調出了燕侯家眷遇難一案的宗卷,仔仔細細分析、查找過后他劃出在案發地最大可能范圍內的地域內村、鎮、州縣,五年里增添了男孩的家庭,當地的差衙、牙婆、穩婆、地頭蛇的名單。
這份匪夷所思的資料他交給白琳,要他去江南一一核對、落實。
不管李春和燕云長得如何像,并不能光憑相貌就說他是燕侯嫡長子,需要一些實在的證據來證明當年那個男孩子并沒有死在強盜刀下,李春就是那個男孩。要知道這里面還牽涉到靜寧公府,甚至可能驚動天子。
如果周歲的孩子僥幸未死,活下來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被收養,二是被救起后就賣掉了。
盧溪月記得柳二姑娘跟自己說過小春哥哥來花石鎮時至少已經四歲了,她聽姐姐說的小春哥哥之前是挨打得受不了才從家里跑出來、沿著清水江流浪到花石鎮的。那么也許這個小孩還不止被拐賣了一次。
這一份地圖名單,起點于徐玉夫人遇難的岳屏縣洪澤湖,然后沿著洪澤湖沿著大運河進入清水江,終點于清水江邊花石鎮。
白琳看到這份資料時震驚不小,這么細致的案卷不僅僅需要權利去查閱不同地方的戶籍資料,更需要大量精細的分析,捕捉哪怕一丁點的蛛絲馬跡。這不是一天、甚至一年里能夠完成的事情。他問盧溪月為什么要證明李春就是燕侯嫡長子,畢竟橫看豎看他的利益在燕旭這一邊才對。
“五年了,五年前我在京都第一次見到侯爺時也和你一樣吃驚,那時起我就有了查找之心。”盧溪月道。
至于為什么。
“柳家的大姑娘是我的恩人,許是想報答她吧。如果她跟的男人能夠體面一點對她來說是好事。”盧溪月那素來古井一樣的眼睛里難得淡淡浮出一層情緒,說不清是好是壞,卻帶給他俊秀的臉龐幾分生動。
“柳大姑娘是個好姑娘,只是從小被帶壞了性子。我想若她能衣錦還鄉,她父母妹妹都會是極高興、極圓滿的。她也能堂堂正正報出名號做人,不必這樣躲藏在天涯海角。”
“何況到南泉之后我知曉了燕子島一事,如果能證明李春就是燕侯長子,那么燕子島攏于翼下豈不是迎刃而解的事情。所以這事情很值得我們去做。”
“還有,我不是跟白小爺說過我這個人沒有親緣么。”所以,我很樂意看到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失去她最大的依仗啊,憑什么她的丈夫、她的兒子、她的女兒都孤苦煎熬,她卻過得花團錦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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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琳回過神來,看一眼窗外飄雪,攏一攏狐裘,他嘴唇因為缺少血色而淡淡發紫,他敲敲桌面,看著名單上自己鉤掉的又一個人,吩咐隨從繼續帶下一個人進來。沒錯,他之前把嬌嬌母子托付給李春和柳大姑娘,但是如果李春真是燕侯長子那么嬌嬌母子豈不是更加無憂有靠?所以這件事真是值得自己拼了命去完成的。
熱風吹拂的南海上星空璀璨。柳桃躡手躡腳走出船艙,剛上到甲板就被攔腰抱住,一把被拖到角落里,她沒喊叫,熟悉的氣息讓她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