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銀票和金馃子李媽牢牢收好了,而柳葉也沒有缺心眼到底,姐姐走時都說了這些錢是千萬別說給任何人的,故而這一小筆私房錢藏得牢牢的。她和李媽一起清點過,那些銀票加起來足足有一千三百兩呢。當時這些錢是李春放在妝奩里給柳桃零用的,所以都是五十、八十的小額銀票,最大一張兩百兩。
柳葉這趟回家沒得到任何寬慰反而更添加憂思,只得哭了一場回留園去了。她知道姐姐不僅僅活著,活得還很不錯,馮家五哥經常會和李媽見面,給李媽捎來一些姐姐的消息,什么小春哥哥很疼姐姐啦,姐姐在南泉開了一間小食鋪子生意很不錯啦,姐姐和小春哥哥出海啦他們還去了呂宋這樣遙遠的地方。
聽起來姐姐的日子那么逍遙快活,完全把爹娘和自己拋在腦后了。姐姐有一次還托人捎來了一串迦南木的串珠給李媽,喜得李媽流著眼淚做個壓箱底的寶貝,后來被堂哥的小兒子翻了出來拿走了,為此李媽和嫂子大吵一架。但是姐姐離開家有四年多了卻從沒有給爹娘和自己捎來片言只語,真的當自己和這個家完全沒有關系了一樣。
柳葉傷心的擦著淚水,姐姐心腸確實太狠了,爹娘再對不起她、可畢竟是爹娘呀。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一身骨血皆受父母恩賜,就是被父母打殺了也不能怨恨,姐姐怎么能這樣記仇呢。
這般郁結于心柳葉每天都眉頭輕蹙,籠著一段淡淡的憂愁。這日午后她練著琴,不覺又愁思入懷,彈出的琴聲就帶了一些幽怨,柳葉穿著鵝黃色的繡花,外罩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插了一只珍珠攢紅寶石發簪,這身明艷的打扮和她琴聲中的愁苦很不相稱。
在一旁烹茶的羅夫子皺了皺眉停了下來,柳葉惴惴不安的停止了撫琴。羅夫子問她:“明玉,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嗎?”
柳葉低頭輕聲說:“沒有的,讓夫子費心了。”
羅夫子喜歡小女孩打扮鮮亮、活潑開朗,當初就是喜歡柳葉的天真無邪。原來那份天真可愛卻是之前有人替她撐著家里的風風雨雨,好讓她只管無憂無慮歡笑的。
羅夫子知道她從家里剛回來,想必又是在家里碰到了兄嫂。想起她那幾個下三爛的親戚羅夫子搖搖頭,說道:“今日不必練了,你回房休息去吧。”
看著小姑娘苗條的背影羅夫子內心復雜,盧溪月到南泉任職后給自己也來了封信,雖然只是簡單的說些自己狀況但也讓羅夫子頗感欣慰,覺得外甥對自己還是有禮的。
盧溪月在信里照例問了幾句柳葉,并請羅夫人安置柳葉直到送她出嫁,所以羅夫子忍著石榴巷那般烏煙瘴氣也沒把柳葉退回去,依她往日清高和這些爛泥般的人有了一星半點兒牽扯都是極大的恥辱。
盧溪月說已經和生母相見。自己姐姐那般沒心沒肺,拋下一雙兒女,如今兒子卻盡釋前嫌,雖不能以親子的名義侍奉但是在眼前行走,時時可見,真是非常圓滿了。羅夫子看到這里真的不是滋味,覺得老天爺未免有些不公,為什么有的人就是這樣源源不斷掠奪身邊之人的關心愛護,還索取得理直氣壯。
而自己命運多舛,遠的表哥就不說了,而想當初燕侯的堂弟燕嵐無論出身、相貌、人品都無一可挑,卻落得個橫死他鄉的下場,自己一個詩魂月魄的清貴女兒蹉跎到最后嫁了這么個病秧子。
羅碧城也不覺被柳葉勾起滿腹愁緒,這時就聽侍婢稟報:“夫子,大姑奶奶看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