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月華清泠泠中游廊下的一盞盞琉璃燈于夜風中輕輕飄搖,寂靜中似飄忽不定的鬼火,繁漪輕輕一笑,這樣的陰森才是適合她這樣的人不人鬼不鬼。
幽幽道:“不是忍不住了,而是不想忍了。夫人很清楚,我受的委屈老夫人不是全然的不知道,不過是看在姚家在朝中的情面甚廣,為了父親的仕途閉著眼睛假裝不知。所以,您有恃無恐。”
姚氏不咸不淡的揚了揚柳葉眉。
繁漪側首看著姚氏,“不過,也得多謝夫人對慕靜漪和那些奴才的多番縱容,否則那一出出的好戲可要怎么接連的唱起來。只有唱的熱鬧了,遮掩不住了,才能驚醒裝睡的人呢!”笑意如小小的桂子溫暖柔和,“姚家是了不起,可您要知道,世人更愛財。”
姚氏輕嗤里含著濃濃的厭惡:“你笑起來的樣子和你生母一樣討厭。”
繁漪抬手掠起垂在鬢邊的玉色流蘇,在月色下沙沙有聲的耀起一芒明晃晃的光澤,不悲不怒的低低一笑道:“是么!可父親總說我阿娘笑起來的樣子可以安撫人心,他最愛的就是我阿娘的笑容呢!她留在父親眼底的樣子永遠是她最美最年輕的樣子,死人,是不會老的,她永遠是父親心底的朱砂痣。”
姚氏的腳步有一瞬間的踉蹌,仿佛有沁骨的涼意從骨縫間鉆進去,肆無忌憚的啃噬著她的四肢百骸。
可世家嫡女的傲氣叫姚氏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生活是失敗的,她的情愛都交托到了不愛自己的男人身上。
昂著下顎艱澀道:“再厲害也只是下賤的妾室。”
繁漪迎著月色的眼底劃過屬于“鬼”的陰森,面上依舊清泠悠悠,澹澹一揚眼尾:“這便是大姐姐和夫人的不同,她是真的善良。小時候她總是抱著我睡覺,真是溫軟極了。可老天是公平的,您的刻薄便只能由您唯一的女兒替您承受了報應。”
提及青春早逝的長女,姚氏心頭悶痛了一下,凝在嘴角的笑意有了裂痕,眼底紛騰起了如浪的厭惡。
繁漪豎起食指噓了一聲,打斷了姚氏要出口的話,輕笑聲聲:“哦,夫人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夫人的曾祖母也就是姚閣老的生母當初可是秦淮河畔響當當的名妓。賣藝不賣身的,呵,真若算起來,如今的姚家一家子骨子流的是妓子的血啊,夫人!”
看著她淡然中毫不遮掩的尖刻嘲諷,姚氏大怒,心底有火焰在沸騰,緊緊攥著的指節發出鈍鈍的嘎嘎聲:“賤人!”
繁漪神色清冷而堅韌,嘴角的笑意在她的憤怒中越發的淡然而不屑,“這就怒了?還以為這兩年的肆意欺辱讓夫人沉淀了幾分深沉呢!原來還是這么的不堪一擊。”幽幽一嘆,“只是可惜了那兩個小小孩兒了,被他們的外祖母害的沒了母親。”
姚氏狠狠掐住繁漪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掐斷,咬牙道::“別以為我弄不死你!”
繁漪的指在她的虎口里不輕不重的一掐,便輕易撥開了她的手,這一招她看南蒼用過多回,原來真是這么的有用。
“你當然不會,失敗的人生里積攢的怒火怎么可以沒有發泄的對象呢?”食指在上揚的嘴角前輕搖了幾下,閑適道:“以后也不知許家會給他們討一個什么樣的繼母進門呢?”
姚氏明白了她已經知道自己的打算了!
面色一時間更是難看至極。
繁漪十三歲的身材十分高挑,站在姚氏面前不過微微仰頭便可以與她平視。
抬手撫了撫她的發鬢,纖長的手指在攏了月華的發絲上格外的素白,仿佛有森森的寒意:“便是要殺人,也要從容些,齜目欲裂的樣子真是丑陋。難怪父親、不喜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