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蒙了一層薄薄的白霜,當眾指責她的不是,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這于姚氏而言無異于是極大的羞辱!
忙是垂首,遮去了眼底的怨毒,鬢邊的暗紅流蘇沙沙的打在臉頰上,好似被人狠狠賞了一耳光,姚氏的神色恭敬不已:“母親息怒,是兒媳的疏忽。兒媳以后一定加倍注意孩子們的安全,絕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老夫人清明了然的眼眸睇了她一眼,稍稍緩和了語調道:“不要怪我說話重了,孩子于一個家族而言就是未來。郎君們重要,女郎們也不能怠慢了。各人有各人的前程,難說咱們娘家那一日便是要依仗了女郎們在夫家的恩寵。”
望了眼撲在堂中的百花滿院的地毯,在冬日里桀驁的爭著綻放春色芳華,又道,“若是遙遙在你手底下出了事,楚家那邊也是交代不過去的。”
左側窗臺下金桂映月的長案上供著一個烏油油的博山香爐,輕煙從香爐蓋子上赑屃的嘴里幽幽的吐出,裊裊的飄散在空氣里。
姚氏微垂的面孔也變得如外頭的景致一般,霧蒙蒙的陰翳,低低應了一聲,“兒媳知道。”
老夫人的神色緩和了下來,嘴角幾乎看不出的弧度里依舊藏了淡淡的乍暖還寒的氣息,叮囑道:“縣主那里定是要備了厚禮過去的。琰華雖是借住咱們府上,可你該明白其中的重要性,那邊的禮也是不能少的。”
姚氏出身大族,可每次面對婆母卻也不得不恭敬垂首,“孝”字,是皇帝治國之本,亦是家族治家之本,更因為她們是一樣的“正三品誥命郡夫人”,本質上誰也沒比誰高貴。
可她是長輩,姚氏便是不得不敬著的。
“兒媳明白。”
楚家得了消息,楚老夫人親自來瞧了繁漪。
如今懷熙的婚事定下,便是要在家里備嫁不能輕易出門的,可放心不下她,也跟著來了。
同時帶來了消息,那穩婆找到了。
楚家人奇怪為何她忽然要找這個婆子,找到之后發現她從前是做穩婆的,楚家的人心里生了疑竇。
繁漪不過是個小姑娘家,找個穩婆出來做什么?
便細細套了話,如此,便也得知了當年楚云蕊難產而死的真相。
次間的臨窗的位置擺了妝臺,銅鏡旁供擺著一只鎏金香爐,三龍出水的雕文栩栩如生的威嚴,沉水香的氣味清淡文雅,輕煙裊裊諾如浮云幽散在寬闊的空間里,飄過打磨的如水澄澈的銅鏡,留下一縷疏散的影子,朦朧了落在鏡面上的眼神。
楚老夫人坐在對窗的金絲楠烏木的椅子上,身為一族宗婦,歲月為她沉淀出了威嚴肅肅在面上,神色好似井中水,帶著淚意,如晃蕩著井壁上的青苔與碎碎光影,難以清澈。
懷熙擦了擦眼角,眉目溫然而關懷道:“怪道你如何不肯忍了,竟是因為這個原因。既然都曉得了,如何不肯與我們說來?此番又是放火又是毒蛇,也不知下一回又該拿了如何陰毒的算計去害你。你一個人在此處,可要如何是好!”
寒冬料峭侵蝕著楚老夫人的嗓音,沉然間有心疼也有生氣,“你怕我和外祖父為了你大舅舅的前程叫你忍下是不是?你讓你舅舅去尋人,便是想試一試咱們這些人的態度是不是?若是我們執意叫你放手,你要如何?”
繁漪伏在外祖母的膝頭,眼淚順著眼角滾落,浸濕了老人家暗紅色的衣料,細白的貝齒緊緊咬著唇瓣,擠開了唇上的血色,半挽的青絲垂散在瘦弱的背脊上,遮了一縷在蒼白的面孔上,越發稱的她無助而柔弱。
楚老夫人見她如此便是不忍心的溫柔了語調,拂過她面頰的手上已經有了深深的歲月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