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荷不動聲色道:“楚家送了好些東西來,四姑娘叫了各位姑娘身邊的人都去拿,說是新年禮了。您也知道,如今四姑娘架子大的很,是不肯一處處送過去的。誰知道桐疏閣里久不用的水井蓋子被挪開了,害奴婢踩空了腳掉了下去。當時三姑娘身邊的晴渺也在的。”
“媽媽對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奴婢一家子的性命可都在夫人手上呢!”
何媽媽又找了機會去慕含漪那處套話,得到的是一樣的說辭,便也不得不打消了懷疑的念頭。
繁漪和含漪在各自的院子里吃著茶,聽到了不過淡淡一笑而已。
何媽媽一無所獲的回到了觀慶院,忽覺的這個府邸已經有了一處缺口是她們抓不住看不透的,“不過幾個月,桐疏閣的嘴巴如今是緊的不得了,什么都問不出來。”
姚氏抬手掠過鬢邊的一小撮赤金流蘇,冷嗤道:“她能有什么手段,還不是銀子打點下去了。那些個貪財的下賤貨色,給多些銀子也便松口什么都說了。你多拿些銀子去就是了。”
何媽媽的眼底是那流蘇耀起的一抹冷色的影兒,搖頭道:“不像,瞧著竟是怕極了四姑娘的樣子。那丫頭溺死在了池子里,想是如今將那些人鎮住了。”頓了頓,“昨日她身邊的那個晴云深夜去找了容平,怕是容平那一家子如今是站到四姑娘那邊兒去了。否則,四姑娘身邊也不過一個晴云得用些,誰能深夜里在后院殺人而不被發現的。”
床尾的桁架上置著一只瑞鶴騰云的錯金香爐,百合香乳白的輕煙在帳子里悠然裊娜,那味道本事最清甜安心的,如今聞著卻叫人心頭撲棱棱的跳漏了拍子。
將手中的茶盞用力一擲,滾燙的茶水潑在深棕色的桌面上,氤氳隨著茶湯從桌沿流瀉而下,茶湯的清冽沖進了心口。
姚氏咬牙怒道:“這小賤人倒是找了個好幫手!”看了眼何媽媽,“警醒這點兒吧,何朝要是被拽了下去,這個府里的眼睛可就都要成了他慕繁漪的了。”
何媽媽忙是一垂首:“奴婢明白。原本就已經布置好了,總不叫夫人失望的。”
桐疏閣的墻根兒底下有幾樹白梅,在二月初的時節里開出了第一茬的清潔之色,暗香浮動。
潤白清麗的花朵迎著洌冽寒風傲然枝頭,花瓣舒展韻致流瀉了一片宛然風姿,嫩黃的花蕊輕輕挨著花瓣,為清麗的容色平添了幾分溫暖柔婉。
昨夜一場綿綿細雨終在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停下,細密的雨絲凝在了花葉之上好似六月蜜桃的細細絨毛,凝的厚了便滾落了一滴又一滴在樹梢枝頭欲落不落的晶瑩,迎著初升的陽光,折射了一抹又一抹的五彩光亮,滿樹的明媚華彩。
從老夫人處晨定回來,繁漪拿著剪子在梅樹下尋著橫生嫵媚的枝條,素白的手剛握上枝條便被漱漱淋了一身的雨點子,卻是透心的舒意。
繁漪重生以后便特別喜歡在枕屏前擺放各種花束,比起繡線在布匹上繡出的紋樣,半透明薄紗映著各色或明媚或柔婉的花朵,總是更有生的活力。
白梅沾水的潤澤配上祭紅瓷的細頸瓶,從頭春意百花舒的窗欞投進一束束微金的陽光落在其上,最是溫婉且明媚的自然風光了。
繁漪取了沉水香正要點上,晴云急匆匆的進了來:“姑娘,前頭鬧了起來,說是琰華公子身邊伺候的小廝去典當府里東西的時候被人逮了正著,那小廝嚷嚷著說是琰華公子叫了去典當換銀子的。”
昨日延儒院剛鬧了疑影兒說是有黑影稱夜色竄進了庫房,今兒便鬧起盜賣府中之物的事,還真是環環相扣了。
“冷靜。”繁漪擱下了手中的琺瑯罐子,淡道:“白先生那邊該是已經上課了,想鬧總要等著人下了學的。”
晴云有些著急,擰眉道:“聽說今兒定國公府的盛老先生帶了公子們過來,若是在客人們面前坐實了公子‘行竊’之名,公子的前程可就算完了。”
前世不過是在府里鬧了一出,姚氏本就心里瞧不上這個夫家堂姐的私生子,便是連查都不差的只說了句“只當沒發生過”,便間接坐實了琰華典當府中之物的事實,引得府里人對他更是刻薄敷衍。
如今卻是要在外人面前鬧起來,姚氏這分明是要斬斷所有有可能成為她依靠的臂膀了,也是告訴府里的人,誰與她交好就不會有好下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