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手伸出傘外接了雨,那樣如蠶絲銀細的雨絲,落在白茫茫的光線里竟似一芒芒尖銳的針,閃著惡毒的光,無聲無息的扎在她每一寸肌膚,空氣里的濕黏透過衣衫緊緊的覆在她的身體上,勒緊著她的呼吸,好似要將她沉溺下去,那種幾乎透不過氣的掙扎,清晰的提醒著她,前世自己的這條命是如何被算計的。
如今,這群人又開始了!
嗒!
一枝白梅被她折斷在手中,低頭時卻見指腹已被折枝劃破,有鮮紅的血滴落在地上皎潔白梅的花瓣上,紅與白,那樣刺目又那樣鮮明的融合,好似生與死的交融。
她倒要看看慕文渝為了那二十幾萬兩的銀子,要如何讓姚氏放棄殺她的念頭了。
這樣的局面倒是有意思極了。
素白的面頰擦過紅梅的明麗熱烈,映了幾分紅暈在她淡若云煙的笑意里,緩緩生出幾許暢快與凜冽,輕語低念:“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
雨中的梅林里沒什么人,倒也清靜,繁漪漫游其中感受冷香拂面的沁心適意。
耳邊忽起一陣兵器碰撞的尖銳交鋒之聲。
晴云嚇了一跳,趕緊拉了繁漪往外頭走。
可打斗的人可不管池魚往哪里走。
只見兩個黑衣人劍氣凌厲的攻擊著一位年輕公子,二對一,不敵之下被黑衣人一掌打飛了過來,生生跌在她們奔出梅林的腳步前。
他的頸項被劍劃破了,鮮血順著他墨青色的袍子流下,蜿蜒了一片暗色的陰影,索性沒有割破了血管,倒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晴云渾身打顫,輕柔的裙擺好似折斷了翅膀的蝴蝶,掙扎著卻飛不起來,把繁漪護在身后不住的后退:“我們、我們什么都沒看到……你、你們……”
繁漪望了望白茫茫的天,又望了眼黑衣人手中斜持著還在滴血的長劍,心道自己真的是走了背字了,每回來法音寺不是被人殺就是撞見別人被殺。
這樣狠厲刺激的場景被她們瞧見了,哪里還有活命的理由?
果然了,其中一個黑衣人那雙陰鷙的眼便盯住了她們,舉劍就要刺過來。
晴云驚叫了一聲,張了雙臂擋在繁漪面前,便是不做反抗的準備受死了。
索性那位公子也不是見死不救的,撿起手邊的石子便打偏了刺向她們的劍,瞬時間三人又打在了一處。
晴云趕緊拽了繁漪就跑。
沒走幾步忽聽一聲劍鋒劃破皮肉的聲音,然后是枝影漱漱搖曳間有人倒地。
繁漪回頭看了一眼,是死了個黑衣人,只是那位公子又被傷了右臂,胸口也中了一劍,此刻正艱難的抵擋著另一黑人砍下的利劍,卻是隨時要被閃著陰毒光芒的劍鋒刺破心臟的危險。
好歹人家剛才也救了她們一回,雖說也是叫他給連累的,想來也不會是個壞人的,繁漪還是停住了腳步,轉動了手中的傘柄拔出一把劍來。
這劍原是為了防姚氏再在寺里對她下手的,如今或許也能派上用場救人一命了!
兩處相距左不過七八步的樣子,繁漪做鬼時練就的身手總算也沒白費了,快步上前,心一橫就把劍插進了那黑衣人的背部。
很顯然,黑衣人沒有料到前一刻還驚慌失措逃命而去的小女子竟會忽然返了回來,嗜血的雙眼里有錯愕淌過。
而然高手就是高手,中了她這一劍還不死,反手就把她一掌拍飛了出去,狠狠撞在不遠處的梅樹上又跌落在地。
痛的繁漪幾乎斷了呼吸,吐了口血便再也動彈不了。
那位少年郎趁黑衣人分神的瞬間揮劍抹了黑衣人的脖子,人是還清醒著,卻也跌靠在梅樹邊脫了力。
晴云楞楞的看著形勢在瞬間轉變,呆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沖著四周喊了起來,“來人啊!有刺客!快來人啊……”
她話音未落,清光縣主便帶了人匆匆而來,一瞧這場景也不問話了,把兩人一同帶回了她所住的客院。
蒙蒙如絲的細雨停歇,凝了一滴又一滴的晶瑩在樹梢與花間,細風微拂便是一陣欲落不落的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