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淚噙在眼中倔強的不肯落下,文氏在水波里模糊的望著丈夫微微抿唇的神色,咬牙道:“侯爺的骨肉,侯爺想認回來我本不該反對。他年長所有的孩子,長子無可厚非。嫡子?妻室?那我算什么?繼室?”
姜淇奧的目色里有無奈與歉然,起身輕輕順著妻子的背,緩聲道:“你是我的正室嫡妻,這是誰都不能去改變的。”
親自端了茶水喂她了兩口,繼續道:“這些年府里的所有妾室,哪個不是由你來做主抬起來的,你若不喜的,如何處置,我又何曾過問過?你不想讓庶出子女與生母親近,我也由了你,都由你來教養。你做的一直很好。沒有人能取代你的位置。”
緊繃的神色漸漸松弛,似乎是動容了,似乎是累極了,文氏吃力的倚著丈夫的手臂,那臂膀如此有力而溫暖,可又覺得這樣的溫暖是那么的遙不可及。
這些年她在后院說一不二,原以為這雙臂膀、這副胸膛在她十數年的努力下終于屬于她了,誰曾想,所有敬重與包容的背后,只是因為他的心底早已經住下了一個趕不走的女人!一個早已經死去的女人!
他對別的女人沒有情愛,所以就無所謂誰躺在他的身側!
不是因為他對她終于又情分了!
這樣清晰而尖銳的認知,讓文氏痛苦不已,一顆心仿佛被死死按在了水底,無法喘息。
若讓慕氏如此進了門,她便真的成了笑話!
文氏眼中閃過流星般不甘和痛苦的光芒,厲聲道:“不是?那她便是繼室了?什么意思?侯爺這是咒我早些去死么?眼瞧著我不成了,侯爺便什么都不管不顧了?夫妻二十余載在侯爺眼里算什么?”
姜淇奧嘆息著:“你不要這么激動……”
她虛弱的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滿室明亮的燭火卻照不亮她心底的陰郁,嘴角咬出了一抹冷笑,打斷了他,凄惻道:“自小我便知道如何做一個正妻,知道自己必須容忍丈夫的三妻四妾,還得親手把女人送上丈夫的床,為丈夫綿延子嗣。嫁給侯爺的起初兩年我是高興的。”
“可從月娘的滿月禮開始,我就知道我的日子原來和想象的不一樣。原來侯爺心里早就有了喜歡的女子。可那個女人已經死了,縱然心里有些嫉妒難受,還是強迫自己去接受,去改變,把所有的委屈咽下去,逼著自己把一切都做的完美,只盼著侯爺心底最重要的位置上的人是我。”
“最后你們卻告訴我,要把那個讓我被恥笑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的牌位擱在我身側,與我平起平坐!”尖銳的質問因為氣息的不穩終究湮滅在了咳喘不已里,“憑什么!”
姜淇奧看著妻子額角突突的跳著,鼻息緩重,神色間隱約泛起青黑之色,心下亦是不忍的,便越發緩和了口吻道:“你別激動,原也只是與你先商量著。誰也不會料到她當初竟懷了孩子,還生了下來。這是我欠了她們母子的,不還,于心難安。”
這樣溫和的口吻落在耳中,文氏分明聽出來,這樣的溫柔是對著那對母子的,有著更深刻的眷戀。
而這眷戀卻似冰杵錐在她的心肺里:“是商量還是通知我一聲?”她眼中的淚終是落了下來,“我、我做錯了什么?侯爺這樣羞辱我,還不如把我休了,自可將那女人以著正室嫡妻的名分抬進來!”
姜淇奧長嘆一聲,坐回了烏木交椅里,無奈卻依舊維持著耐心與尊重:“夫人何苦說出這樣的話來。太醫診治著,總能好的。”
太夫人望著門外光華燦燦的一點,臉色已經沒有了笑意,只淡聲道:“夫妻之間要做到的是相互敬重,相互扶持,哪來的什么歲歲年年情愛深重!便是侯爺年少時做了輕狂事,兒媳曉得也那么些年了,慕氏早做了古,有什么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