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緩的笑意里帶了幾分得意,俯身在淅川的耳邊低語溫柔,“哦,還有姑娘那頗是能干的父兄與夫婿,就是不知他們是不是也能頂得住了。聽說,你婆母就得了那么一個寶貝兒子,是不是?斷子絕孫啊……”
仿佛五雷轟頂,淅川死死瞪著繁漪,痛楚使她語調猙獰:“你們也不怕遭報應!”
仿佛聽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話一般,繁漪倚著扶手低低笑開:“你在同我說笑么?要遭報應,排在我前頭的人太多了,我不急。”
淅川呵斥的聲調有些走形,冷汗慢慢浸濕了她的衣衫,黏黏的緊緊貼在身上,似千斤巨石重壓在心口,幾乎喘不過氣:“有證據,你只管拿我去衙門問罪!沒證據,今日大奶奶的行為無疑是在挑撥我們姑娘和府里的關系!我非要去侯爺和太夫人面前問個明白!”
庫房里放著的都是珍貴之物,最是見不得強烈的陽光,是以,四面的窗戶上糊著厚厚的素白窗紗,門一關,庫房里立時幽暗了起來,唯疏疏光影地從窗紗縫隙間艱難地漏進來,隱約成人心底深刻的茫然無助。
她起身拿了一旁壁龕里的火折子出來,慢慢吹亮了火苗,側身點亮了壁龕里鎏金燭臺上燒了半截兒的紅燭。
將火折子扔回燭臺底下,繁漪豎起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的舒和自在:“你不會有這個機會。今日問的出來便罷,問不出來,你這個侯府大姑奶奶的陪嫁自然也會從這個世上消失。”
淅川渾然不信她敢動她,冷嗤了她一眼道:“這里是長明鏡,是太夫人的院子,大奶奶以為自己所作所為會沒人知道么!”
繁漪沉幽的眼底有不可捉摸的威勢在翻涌:“知道又如何,你以為我們悄悄進來是為了瞞太夫人?你可真是有趣。”
榮氏抬手撫了撫衣襟,眉目內斂一如往昔溫和,睇了眼姜沁月,語調含著冰雕的寒意,慢慢的發散:“流言如沸,我同你嫂嫂的臉面左右已經丟盡,也無所謂了。事情鬧大了,月姐兒你呢?也不在乎自己和孩子在大長公主面前的地位顏面了么?”
盡管炎炎盛夏,屋外晴光皎皎如火,但在密閉的庫房里,卻一片深深的幽暗,那種暗淡慢慢的隨著血液游走至四肢百骸,生生憋出一身冷汗,卻又感覺渾身冰冷的痛著。
姜沁月看了眼淅川,自是堅信她不會出賣自己半分,揚了揚面道:“好端端的卻是要往我身上扣了臟名兒,三嬸這份情侄女可不敢領受。”
繁漪的目光,如寒潭,如深淵,有深不見底的澈寒,而嘴角的笑意卻依然漫漫無邊:“無妨,給不給妹妹臉面是我與三嬸該給出的姿態,至于你要不要領情那是你的事。”
如云的水袖在她緩步間蘊漾著,若有似無的擦過她的手背,在她一戰間回手睇了眼伏在地上無法動彈的淅川,眼底有贊賞漫漫浮起,“能得你伴著倒也是妹妹的福氣。只是你需得知道,這世上確實會有報應。或許不會報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無辜的兒女身上。”
沁月不咸不淡的瞥了眼榮氏,依然保持著她在大長公主面前打磨起來的鎮定:“大嫂這樣說豈不是往三嬸傷口上撒鹽?”
榮氏淡淡一笑:“那不會是我的傷口,更不會是沁雯。倒是要多謝侄女的推波助瀾,才讓沁雯有機會觸碰她一心所盼的。或者說,也叫三房看清誰是人誰是鬼!”
姜沁月眸中有幽光漫上眼底深不可見的寒潭:“三嬸自以為識破鬼神,別是栽在了惡鬼手里才好。”
榮氏的神色在窗紗投下的冷淡光影里有薄云般的陰翳,仿佛深秋清晨難以散去的迷霧,緩緩睇了眼淅川:“有藍家女使在,神鬼自有百姓自己揣測。”
姜沁月冷笑,卻發現字眼似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從喉間吐出:“三嬸自己教女不善,如今卻要旁人來給你們陪葬,這是什么道理!”
榮氏漫聲一笑,狹長的眼角微微一飛:“同歸于盡,熱鬧些,沒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