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華錯愕的看著那大片開的明艷的花朵,在夜色席卷,而燈火漸明的光暈里,那么美,而寓意竟是苦寡的。
指腹慢慢摸著袖口上密密匝匝的暗紋刺繡,風過,廊下的燈籠晃晃悠悠起來,繁復的繡紋也暈成了洗米的繚亂:“我、我不知道。”
繁漪則回視于他,輕輕一笑,沒有多想的樣子,“開的好就是了,什么花不都一樣。若是樣樣都要忌諱著,也便不用栽種下來了。”
琰華哪曉得偏折了這苦心苦肺的花,哪怕方才沒有多想,這會子被姜柔一提,也要多想了。
他急的額角冷汗都要出來了,卻也一時間不知道要怎么解釋了。
鳳梧就看著兩丫頭逗他,不說話:“……”反正逗的不是我,看著就好,也該讓他也嘗嘗苦心苦肺的滋味了。
姜柔長長哦了一聲,拉長的語調里分明就是“信你個鬼”,“那我猜你最愛曼陀沙華。”
無盡的愛,死亡的前兆。
看了眼琰華,姜柔不緊不慢又來了一句:“或者,水仙!”
琰華的目光正在燈火通明的院子里尋找,想著摘一朵什么寓意好的來彌補一下,望見不遠處小徑旁擺著的十數盆百合,正要去摘,乍一聽水仙,眼皮突突直跳。
心底冒出一個不大有涵養的想法,好想把姜柔給扔出去!
忙去看妻子的神色。
繁漪的神色平靜極了,如同春光下澄凈的湖面,琉璃燈盞在細風里搖碎的光影仿佛暖色的光線灑落在她面色,竟是平添了一分暖意。
她也是挺無語的,姜柔這到底是在戳他的傷口呢?還是在頂她的軟肋?
只是微微一笑:“都不錯,明年買了種子來栽。”
聽她這樣說,琰華腦子卻轟然炸了一聲:完了!
這酒意上頭之后,她怕是要哭的傷心了。
鳳梧看到琰華那很想把妻子扔掉的表情:“……”棒棒噠!“好了阿嫵,咱們也該回去了。”
繁漪要去送,鳳梧忙攔住了道:“你也喝了不少,趕緊回去吃了醒酒湯便歇著吧。”
再送下去,他真擔心姜柔是被扔出大門的。
看著鳳梧和姜柔離開,琰華忙去摘了朵百合給妻子。
繁漪笑著接了。
她本生眉目的婉約,今日穿的亦是朝陽宛然,一下之下宛若桃花盛開在春風和煦里:“這個百合開的真好。”
行云館燈火通明,幾個值守的丫頭婆子守在廊下。
看到他們回來,婆子們立馬開始準備熱水送去凈房。
琰華住了住腳步,伸手不容躲避的拉住她的臂,一手扣住她的頸,俯身吻她微涼而柔軟的唇。
繁漪瞪著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的眉目,呆呆的被他吻到幾乎窒息。
然后聽他在耳邊親昵了一聲。
廊下是丫頭們吃吃的笑聲。
繁漪:“……”也不用改變這么大的!
他輕咳了一聲,似乎不大好意思,牽著她的手回到正屋。
進了屋,他想同她說話,她卻轉身進了小室。
他要跟,她不讓。
關了門,繁漪從袖子里取了個瓷瓶來,倒了顆解酒藥吃下了,然后就靜靜跪在那副寥寥幾筆的畫像前,耳邊是夜風吹過花樹的沙沙聲,聽得久了,仿佛人也成了初秋枝頭即將被吹落的一葉,空蕩蕩的。
而她卻緩緩揚起了唇角,默默許下了愿。
帶解酒藥的藥效起了,腦子沒了突突團跳暈眩,她起身拿了筆,蘸飽了墨,又描了幾筆,又望了須臾才出了小室。
琰華等在門口,見她出來,伸手去牽她,被她避過。
繁漪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的好似一汪深潭,看不到底處,然后面無表情的直直往內室去。
琰華看懂了,她是醉了。
她醉酒的順序十分清晰,起初是十分清醒的,慢慢酒意上頭,情緒便會無限放大,高興就會非常高興,難過也會得極致的難過。
待睡一覺,就又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