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輕易靠近,酒意上來的交流一旦激化,她便是更傷心了。他需要機會在她清醒的時候,與她開誠布公的剖心!
夏末的夜沒了不知名蟲兒的鳴叫,靜極了,幾乎可以聽到庭院里潺潺流淌的水聲。
晴云看著他出了內室,溫吞的面上慢慢有了精明之色,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自己在走。
琰華跟著晴云去了小室,順著她的目光看著那副寥寥幾筆的畫卷,起先無法看懂她在畫什么,可他到底是有丹青功底的。
慢慢地看明白了,是斜臥的彌勒。
彌勒,來世佛!
什么意思?
晴云自小的經歷,讓她有一雙善于察言觀色的眼,而她常年跟著繁漪,看著她歡喜,看著她失望,看著她矛盾。
她將繁漪視作救贖她心底懦弱的神,如何能不細心體會她每一分感知:“奴婢知道您愛著姑娘,只是爺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里么?”
琰華默然低頭,乖覺的像個上課被先生點名學業不精的孩子。
晴云看了他一眼,有時不大明白學問上那樣厲害的郎君處理感情之事怎么會這么遲鈍又笨:“姑娘對您,其實從來沒有什么可以阻隔。她只是需要一份獨一無二的肯定。只要您的手伸出去,伸的堅定些,就還來得及。”
琰華眸底如燃燒后的灰燼的光彩一下又亮了起來:“來得及?”
晴云的目光落在畫卷上,微微一笑:“當然。來世佛,爺以為說明什么?”
說明什么?
來世!
說明她心里還是有期盼的!
晴云的眉心微微一擰:“您得主動些,更主動些,起碼在某些人面前的時候格外主動。”
心底的溫熱慢慢翻涌覆蓋了方才的涼意與無奈,夏末的夜風微涼里帶著幾分溫熱,伏在面上,仿佛滿樹的桃花映著春風一樹一樹開到了極致,如她的溫柔輕盈而芬芳。
“我知道。”
晴云出了小室,忽又停下腳步,回頭皺眉道:“爺書房還有什么東西沒清理干凈么?姑娘去過之后心情便一直不是很好。”
琰華擰眉,一時間想不起來書房里還有什么不妥的:“那日除了畫像,她還看了什么?”
晴云細細一回憶:“似乎是抽屜最底下的一本書。”
這一夜行云館格外安靜。
而藍氏和姜元靖的屋子卻格外熱鬧。
夫婦兩回到院子,一開門,就看到稍間的桌上、案上、塌上、床上,全是老祖宗的牌位!
藍家老祖宗的牌位!
藍氏和丫頭們的尖叫幾乎響徹侯府。
姜元靖那副溫厚和善的面具也控制不住出現了裂痕。
動靜實在大。
還在前廳的榮氏和二夫人少不得要去關心一下。
進門看了那一屋子的牌位,表情實在是難以掌控的扭曲了起來。
榮氏:“……”這是把人得罪到了什么程度,請了老祖宗來盯人?
二夫人:“……”怎么就、那么刺激呢!
無音坐在屋頂望月:“……”這徒弟當的,練武不好好練,光指使她做這做那了。
一旁的云海:“我姐姐教訓人的法子真棒!”
無音暼了他一眼,抬手掠了掠垂道肩膀的墨藍色銀線纏絲發帶,那是繁漪給她編的:“……”怕不是傻的!
睡醒了起來,她仿佛不記得自己說過什么,高高興興的樣子。
他仿佛也沒在怕妻子會不會離開自己,然而心底是虛的不行。
明明曉得他那回是故意忘了東西在書房,就是想讓妻子看看自己對他的眷戀,可偏有“奸細”把他對遙遙的相似挖了坑,讓他一腳踩進了臭溝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