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抬手一揮:“沒聽到世子爺吩咐么!去廚房取些鹽巴來,好好給兩位的傷口撒一撒。”
衙役們看來公案之后的楚涵一眼,見他點頭,忙去準備了。
誰長那么大身上沒弄出過個小口子來。
尤其是百姓們,農活兒粗活兒一大堆,夏日里割破個手,蚊蟲叮咬抓破了皮兒,但凡沾上點兒汗水都蜇人的厲害。
在這件事上屠夫最有發言權,大塊頭仿佛吃進了一口寒氣,打了個寒顫道:“這好一頓的板子下去,皮開肉綻,磋磨上鹽巴,管你是武林高手還是世外高人,都得當場去掉個半條命啊!”
胭脂鋪老板娘掀了掀風流的眉眼,輕笑道:“不下狠手,哪來的實話呢!對付硬骨頭,自然得是硬招數了。”
公堂內外屏息瞧著。
衙役們見慣了各種刑罰,手中抓了大把的雪白鹽巴便撒下去,不過須臾,血水融化了鹽巴,迅速滲入傷口的皮肉里,叫喊聲穿破了寂寂無聲的衙門,刺破凝結的空氣直直拋向云霄。
也不必衙役們伸手再去“深加工”一翻了,沒有功夫底子的阮明便先叫饒了起來。
“我說……我說……別灑了!別灑了……”
晴光擦過墨色水滴檐斜斜投進肅然公堂之內,落在靜立立于堂中一塊“肅靜”立牌之畔的琰華一側面頰上,半是溫暖柔和,半是清冷如霜,極致碰撞,無法融合,讓那張俊秀的面孔有了極致的妖異之美。
他狹長而深邃的眸子不著痕跡觀察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表情。
坐在左側太師椅里的鄭弘辜只是微微一擰眉,目光落在兩個被打的不住呻吟痛苦的兩人身上,從長窗照進的光芒將空氣里和光飛揚的塵埃也染上了炫金的光澤,霧蒙蒙地游曳在他的面孔之前,叫人無法看清一片平靜之下究竟是何底色。
目色微微一轉,果不然,就看到元郡王那雙宛若深藏老林深處如厲鷲陰翳的眼底閃過了一絲精光。
鄭清巍猛然睜圓的眼底,亦有風卷殘云般的痛苦與興奮在叫囂。
而受害者家屬們的面色則是一沉再沉,額際青筋暴起,一個個牙關緊咬,袖在袖中的手一緊再緊,方能讓自己克制住將堂下之人凌遲的沖動。
楚涵如臨被風吹著的碧水之畔,面孔上是晃晃悠悠的半透明銳利光影,便如他此時驚起的惴惴不安的心:“此人與云霧閣究竟是何關系,是不是你們于昨日入夜之后將人藏在密室的,從實招來!”
阮明面色蒼白如窗外飛揚柳絮,只覺傷口火燒一般的疼痛,連趴伏在心口下的冰冷磚石都是滾燙的,冷汗從發髻間不斷的淌下,與眼角的淚混為咸苦的一談。
“草民確實認得、認得他、……他原是楚家宛平老宅的護衛,今年年初才被楚老太爺遣來郡君這里當差。如今在一家繡莊做護院,因為繡莊的生意極好,常有來京的外地客戶定制衣裳,他也會幫著押運貨物出京。”
“可草民也只是見過他而已,真的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出現在云霧閣倉庫的密室里啊!我們尺頭鋪子和繡莊雖然都是郡君名下的產業,可一向沒什么來往的。是真的!”
元郡王搭在扶手上的右手慢慢轉動著手上的扳指,閃爍著幽微的烏碧碧的光澤,便如他此刻的語調一般:“既然沒有往來的,方才何必遮遮掩掩!分明嘴里的實話還是沒有吐干凈!”
阮明急而短的喘息里帶著無法制止的顫抖:“人受著傷莫名其妙出現在倉庫的密室里,又是楚家的人,衙門里的人那樣氣勢洶洶,草民哪里敢說啊!”他艱難舉起手指發誓道,“草民此刻說的都是實話,再沒有旁的了……”
楚涵聽完,眼波微微一沉,宛若冬日明月松間照之下寒冰萬丈,心道果不其然牽扯上了楚家,想來接下來來接手此案的便是他們的人了!
這是要把楚家和琰華夫婦一網打盡了呵!
可此刻他若強行繼續審下去,怕也只會惹人口舌了,便果決道:“既然此案涉及了郡君與楚家,本官不便再審,稍后會進宮同陛下稟明,再定主審官來察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