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前幾天的時候,他就去過宇喜多直家的御館,卻被守門的旗本隊以軍中正在召開評定會為由,將他拒之門外,無奈只好去尋女兒,讓其探聽轉告,但還是石沉大海,不清不楚。
“看來,兒玉黨多半是真得想要隔岸觀火。”中山信正想道,換做他站在同樣的位置上,多半也要如此。心中反復思量,該用何種說辭,才能打動宇喜多直家出兵。
看看隨在身邊的島村景信,他問道:“軍中情形如何?”
“老樣子,兒玉黨內有實權的武士,早就沒有多少咱們備前國人了。基本都是美作、備中兩國之人,其次就是海上的水賊倭寇。這幫人以往都是群破落戶,窮困潦倒的要死;時到今日,少說幾十石宛行,有田有地有錢。侄兒我下到軍中,四處拉攏人手,攀扯關系,聽到最多的話就是沒有宇喜多直家這個賊頭,就沒有他們今天云云。這話真假姑且不論,起碼面上都是一個個忠心耿耿。”
“山縣奉行那邊呢?”
島村景信一臉晦氣,道:“山縣昌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原本出陣兒島郡的時候,倒是籠絡了鐮倉眾、賀陽眾里面幾家國人眾,私底下鼓動那些蠢貨軍中喧嘩。結果可倒好,打下兒島郡后直接被宇喜多直家,找了個借口一網打盡,全都改易去了兒島郡,還牽累咱們也被拆分了兵力,去防備長谷川久盛。”
“宇喜多直家連兒島郡都能打下來,偏偏留著一個鄉里土豪不動手,擺明了是想以此為理由,搪塞出兵。”頓了頓,他又道:“山縣昌政還有話來說,稱是有什么外援相助。問他,又不肯說,這幫識文斷字的文化人,就是心眼太多。”
“不肯說,是怕咱們過河拆橋。”中山信正頗為同情地道:“也難怪他,本來有望去大內家奉公,誰想到陶晴賢反了。回家務農耕桑,又被兒玉黨將家產搶了半空,殺死了許多族人親友,說來也是不幸得很。”
想了想,說道:“你和他私下來往密切,交道好打。告訴他,咱們絕非忘恩負義之輩,只要他能設法幫我跟那個外援搭上條線,立刻讓他出仕浦上家,擔任主公的側近侍從。”
“侄兒曉得了。”島村景信拽著轡繩,開口問道:“宇喜多小兒心懷貳志,叔父大人可有對策?”
中山信正也很頭疼,心機深重,沒有實力,根本就奈何不得自己這個滑不留手的好女婿。若是單純將宇喜多直家殺死,倒也簡單。
雖然其身邊護衛眾多,但辦法總比困難多。可宇喜多直家一死,兒玉黨內非得大亂不可,不是就此土崩瓦解,就是奉立新主將自己等人斬盡殺絕,公開跟浦上家決裂。
想要威懾住宇喜多直家,唯一可借的就是高天神城浦上宗景的威勢,以及拘押的人質;現在兵亂迭起,正是仰仗兒玉黨的時候,想來空口威嚇多半也不會害怕。
他回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總之一句話,盡早催促出兵,不能再拖下去了。”
浦上家形勢一天急似一天,宇喜多直家不在城內的一個來月,本是個極好的機會,到頭來卻毫無進展。
明石景季還算客氣,長船貞親處處不讓,好幾次暗中指派惡黨恐嚇威脅,大有將他尋個借口,先斬后奏地架勢。
冶鍛町在高粱川河畔,距離經山城不遠,跑馬也就片刻功夫。近處看川水滔滔不絕,夏日時節的草木十分旺盛茂密,寬闊的平野盡頭可見一處煙熏火燎,人聲隱約傳出林木之間。
賀陽郡開采的銅鐵礦,通過川流用木筏直接就能運輸到冶鍛町內,是以雖然此處距離礦場很遠,但卻并沒有耽擱多少鍛造進度。
中山信正一行,遠遠就被冶鍛町外圍巡查的足輕攔下。中山信正穿著樸素,看上去就像是尋常鄉里豪族,但周圍十幾騎披甲武士,還是顯出并非尋常。
帶隊的足輕組頭年齡不大,二十來歲,說話帶著一口美作國口音,毫不客氣地帶人上前攔住,敲打著道旁的札告牌子,喝道:“眼睛都瞎了么?守護代大人有令,冶鍛町重地,非有指派委任,閑雜人等不得妄入。”
島村景信大怒:“閑雜人等?睜開你得狗眼看清楚!這一位乃是都宇郡的郡司,中山信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