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夫人聽了這話,也是有所觸動:“這才我的良人,夫君還請放心,我定會勸解父親,不讓你二人再互相猜忌。”
宇喜多直家笑而不不作回答,匆匆吃完晚飯后,便叫上國富貞次、岡清三郎兩個同往兵舍去了。
兒玉黨常備的兵舍在經山城外西北處,距離城門不過三百步遠。宇喜多直家因是去探訪足輕,并沒有騎馬入內,而是隨手去了一根短槍當做拐杖步行過去。
出了經山城外,不遠處有一片荷蓮池塘,此時正是早秋蘭月,微微的江風吹來,帶了一陣陣的蓮荷香氣,沁人心脾,道路兩旁的田地里,蛙聲一片,月光照在水面,只看看隱隱約約魚影游動,正是一番豐收的景色。
縱是宇喜多直家這等好戰爭勝之人,見到這樣一派平和景象,心中也是有些惆悵疲憊。
這種殺人盈野,親緣相殘的日子,未見就真的是自己所愿,心中回憶起藤原式家之祖,西海道節度使,進正三位,兼太宰帥宇合公所寫的一首漢詩:“賢者妻暮年,明君冀日新。周占載逸老,殷夢得伊人。搏舉非同翼,相望不異鱗,南冠勞楚秦,北節倦胡塵,學類東方朔,年於朱買臣。二毛雖已富,萬卷徒然窮……”
宇喜多直家低聲誦念著這首《遇不悲》,心中卻是做好了在殺死中山信正后,以無有所出為由,逼迫自己妻子出家為尼的打算,二者最終不過是同床異夢,異鱗非翼。
放歸為尼,已經是顧念情分給出的最好結局。亂世紛擾,父子尚且無顏相見,何況陌路夫妻。宇喜多直家心里很難說清楚升起這種念頭是因為對中山氏的仇怨,還是妻子突然提到收繼養子,引起的忌憚忿怒。
他親手打下來的家業,怎么會心甘情愿地拱手讓予旁人,,終究是走到了形同陌路。
后面的岡清三郎低聲問道:“這首詩寫得當真情切,不知道這首詩出自何人。”
宇喜多直家被岡清三郎這話一下子打斷了思緒,一時間沒有了心氣再想。這兩句夸獎落在耳中頓時覺得有些諷刺的一位,正有些懊惱,隨口說道:“出自鎮西宰帥藤原宇合公。”
岡清三郎聽了,嘆了口氣,“想不到宇合公這么個風流人物居然還有這樣的見解。可惜普通人家就沒他那等好命,此次兵事過后,只怕兩邊又不知道要添多少未亡人。”相比于藤原宇合權臣詩人的身份,反倒是死后幾十名妻妾殉葬的故事,在民間流轉相較廣遠。由于他官至西海節度使、太宰帥,西國還有專門的能樂戲,只不過扮演的是一位風流奸臣的形象。
宇喜多直家聽完后,正要向岡清三郎解釋一些能樂猿戲的修飾手法,那些故事僅是后人杜撰出來,并非真的確有其事,但聽得后面兩句,便感覺出來苦澀之意,細細品味他的那聲嘆氣,只覺得仿佛一盆冷水從頭頂潑了下來,一時間也是覺得無言以對。
正在宇喜多直家訪查兵舍之時,宮若山城內早已經接到消息長谷川久盛召集一門親族,反復議論多時,最終還是認為兒玉黨行軍途中肯定會順手將長谷川一族順手鏟除。
於是決定遣散老弱歸鄉后棄城而走,只帶金銀細軟和那三百來名郎黨,連夜逃亡石山城投奔金光宗高,兩家一起合力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