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座沈園,他與唐婉之前恩愛纏綿時常常過來游春。
可惜,如今,春色滿園,卻始終不見自己心中的那個伊人出現。
或許,就算唐婉出現,她也不認得自己了吧。
這十年,經歷了太多事,自己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
陸游暗暗搖頭,正欲離園歸去,卻見園林深處的幽徑上忽然迎面款步走來一位青衣女子。
待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時,陸游渾身如遭電擊,淚水已經不能完全自持。
婉兒,是她。
在那一剎那,時光與目光同時凝固了,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都感覺迷茫、恍惚,如真似幻,眼中飽含的也不知是情、是怨、是思、還是憐。
與林雁秋飾演的陸游對視良久,沈月樓眼中含淚,忍不住一邊做著柔美身段,一邊唱起一段哀婉的昆腔:“夢里人來,十年花開花敗,苦念伊人何處,澀淚盈腮。
舊盟兒雖在,鴛夢難在。
綿綿愛,怎忘懷?怎忘懷?”
可惜,不能忘,也要忘。
只因,她現在已經改嫁他人,再不是他的妻子了。
在陸游休妻后的第六年,唐婉結識了現在的丈夫趙士誠。
趙士誠是個寬厚溫和的讀書人,他同情唐婉的遭遇,并極盡自己的能力來愛護她,這讓唐婉的受傷的心漸漸恢復,最終答應了他的求取。
看著以一副蒼老落魄形象出現的陸游,唐婉滿含心疼望了他一眼,終于,與他擦肩而過。
這次,她是與夫君趙士誠相偕來游賞沈園的,而那邊,趙士誠正等她用餐。
與唐婉擦肩而過,陸游哽咽著張了張嘴,卻一句挽留的話也說不出來。
看到沈月樓和林雁秋在舞臺上演出的這段虐心情節,臺下觀眾的心糾成了一團,也不知應該同情誰了。
罵陸游活該,可他確實一直深愛著唐婉。
而唐婉現在也有了丈夫,實在不宜再和陸游糾纏。
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
一陣清風襲來,吹醒了還沉在舊夢中的陸游。
看著不遠處涼亭中,唐婉伸出紅酥手為趙士誠斟滿黃藤酒的場景,陸放翁心入刀割。
這一幕,似曾相識,只是以往,在她身邊那個男人是自己。
“《釵頭鳳》。”
回憶起往事,林雁秋飾演的陸游不由提筆在墻壁上留下了一闕詞:“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依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聽到林雁秋用京劇老生的韻白唱出這闕古詞,臺下觀眾全線淚奔,坐下前排的三十三位評委中也有十多名京劇藝術家偷偷抹起了眼淚。
“嗚嗚嗚,我原諒陸游了,他心中藏著太多悲苦了。
仕途不順,報國無門,就連愛情也傷他傷得這么深。”
“這首詞太絕了,配合著陸游和唐婉的故事,每一句都像在剜心啊。”
“好希望唐婉能看到這首詞啊。”
“我不希望她看到,她的心里本來就有陸游的影子,再看到這首詞,她會崩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