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一卻是毫不猶豫的便道:“請告訴陛下,我是縣令,這新縣新區的這么多軍民百姓都在這里,我豈能獨回京城?我張靜一守土有責,不打算走啦。請回……”
張順嚇了一跳,連忙慌張地道:“張百戶,這是詔命。”
張靜一拉起臉來,毫不客氣道:“國家危難,百姓生靈涂炭的時刻,教我茍且偷生就是亂命,期期不敢奉詔,回去請告訴陛下,錦衣衛百戶、新縣縣令將帶兵出戰,與社稷共存亡。好啦,話已言盡,滾!”
張順打了個哆嗦:“只怕……”
張靜一卻面色一下子冷然至極起來,手指著北方道:“你看,距離這里十數里,便是皇陵所在,還只怕什么,不怕建奴人殺到這里,掘了墳嗎?”
這話讓張順一愣,很快,他白著臉點頭道:“是,奴婢這便回旨。”
說罷,連滾帶爬的跑了。
打發走了張順。
盧象升卻從耳房里走了出來,苦笑道:“張百戶……學生沒有看錯你。”
盧象升這個人,性情很剛烈,別看是個讀書人出身,實際上卻頗有張飛和樊噲這樣的勇猛。
張靜一不愿回京,讓他大感欣慰。
張靜一則是懶得玩這些虛禮客套,而是一臉認真地道:“可有最新的軍情了嗎?”
“有。”
說罷,盧象升便把這里擺著的輿圖攤開。
盧象升對著輿圖,指指點點著道:“已經打探過了,建奴人根本不過千,他們就在一個多時辰之前,殺入了八道溝一帶!此處乃是要害之地,進可以扼守京城的咽喉,甚至可以南下北通州!退也可立即從這里,退回長城。他們在莊子里燒殺了一陣,根據他們埋鍋造飯,甚至是糞便的痕跡來看,他們的人數,當在五百至八百人,其中一百三十余馬,其余為步卒。”
“學生還從一些潰敗的京營士兵那兒得來一些消息,這進抵八道溝來的建奴人,看似是長驅直入,實際上用兵很謹慎。所以應該是一個牛錄帶領,而這牛錄……不像是個尋常人。”
“牛錄?”張靜一回眸看了盧象升一眼,眼中有著深思。
在建奴人的兵制之中,建奴八旗的基層便是牛錄,一個牛錄帶兵兩百至三百人。
那么剩余的人……應該是建奴人的漢軍旗人馬了。
敢帶這么點人馬,便殺來關內的,這牛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對方的目的,顯然是殺入關內,隨后制造混亂,給大明予以重創之后,立即撤回長城以北,只要出了長城,便可揚長而去。
盧象升道:“他們并沒有搶掠,只是就地解決糧食和馬料的問題,其余的東西,一概不攜帶,這顯然不是以搶掠為目的,只是單純制造混亂,一切都是輕裝從簡!所以學生才覺得,這牛錄非同一般,建奴人貪婪無度,想要節制下頭的旗兵抵擋財貨的誘惑,便是漢軍旗,也明令禁止,這是比較少見的情況!”
“除非……此人有足夠的威望,足以遏制旗兵的貪欲。而此人既然不愛財貨,那么顯然就是有更大的企圖了。”
張靜一點頭道:“那你的建議是什么呢?”
盧象升便道:“學生以為,這些人,至多在此繼續制造三五日混亂,等朝廷開始慢慢回過味來,不再混亂,開始組織人反擊的時候,他們就打算撤回關內去了,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在長城一線,應該有人接應。”
“有人接應?”張靜一凝視著盧象升,不由道:“何以見得?”
“長城連綿千里,可能容數百人輕松通過的隘口雖多,卻也是有數的,現在他們殺入關內,就說此次破關的地方,乃是從大安口入關,可現在他們想回到關外去,還能從大安口回嗎?只怕此時,邊軍早就想辦法,堵住了這缺口了,所以學生才可以肯定……他們應該還有其他的關口可以從容突破……”
說到這里,盧象升忍不住嘆了口氣,才接著道:“這建奴人對我大明的關防了解之透徹,實在讓人憂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