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怎么看待殿下,和王承恩沒有關系。
可能張靜一視他為工具。
可能陛下心里也隱隱覺得這個兄弟曾有過不可告人的野心,因而表面殷勤,內心疏遠。
可能當初支持他的士人,現在卻視殿下為叛徒。
可王承恩卻只有一個念頭,他實在不忍心殿下的苦心再荒廢了。
這一邊,朱由檢深吸了一口氣。
他有些緊張。
“昨夜北風很大吧?”
“是啊,呼呼的響,仿佛屋頂都要掀翻了。”
“外頭的雪有幾尺厚了?”
王承恩不確定地道:“這……奴婢去看看。”
“罷了,直接去莊稼地里看看吧。”朱由檢道:“百聞不如一見,這里真是惡劣啊,中秋未至,已比京城要寒冷不知多少了。”
王承恩道:“殿下,其實遼東其他地方,氣象也沒有這樣糟糕,是殿下非要選一處氣候最糟糕的地方……”
朱由檢笑了:“你懂個什么,越是糟糕的地方,才越需試種,得了解這黑麥的習性。若是這里都能種活,能有收獲,那么這遼東,便沒有什么地方不能種植了。”
“殿下真的相信……”
朱由檢道:“我來時不信,不過信張靜一。”
說罷,他打起精神:“好啦,出發了。”
外頭的馬圈里有馬,幾個侍衛在隔壁住著,一見殿下這里亮了燈,他們便連忙起來,也裹了厚重的大衣。
這大衣是天啟皇帝賜給朱由檢大衣之后,朱由檢覺得暖和,便讓人去錦州城采購的,聽說現在在遼東很風行這等衣衫。
眾人紛紛上馬,馬蹄深入進了兩寸厚的積雪里。
朱由檢口里呵著白氣,這幾乎是他來遼東最寒冷的一天。
騎馬往試驗田而去。
遠遠的,早有許多農人到了。
其中一個嚎哭道:“殿下……殿下……”
朱由檢一聽到哭聲,隨即抬頭看著那老農,轉瞬之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有些麻痹。
這是一種窒息的感覺,
莫非……麥子……凍死了……
在他看來,這些麥子,就如他的孩子一般。
是他與張靜一的結晶。
朱由檢只覺得頭一沉,這些日子辛勞無比,每日睡眠也是不足,他身子本就有些糟糕了。
此時情急之下,幾乎要一頭栽下馬去。
只見那人跌跌撞撞地踩著積雪,略帶艱難地走到了朱由檢的面前,繼續哽咽道:“殿下……殿下……麥子……還活著,還活著,沒死,一夜之間,似乎還有長勢,已是成熟了。”
“什么……”朱由檢飛身下馬,踩著積雪,大驚失色地一把揪住他,驚叫道:“你說什么?”
“已經熟了……”
朱由檢便什么也沒再說了,他繼續跌跌撞撞地,好幾次摔倒在雪里,卻只朝著那試驗田狂奔。
最終,到了田埂處,他一下子疲憊地摔倒,可眼睛卻瞥向那田壟里的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