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這些車轱轆的話。
可東林軍的許多生員們,此時卻不禁唏噓著,其實他們和這些流寇,都有許多共同的記憶。
只可惜……在那最是饑饉的年代里,分道揚鑣,各奔了自己的前途。
現在見當初這些從了流寇的人,如今依舊還是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也難免有生員感慨,當初或許自己也可能走上那一條路吧。
甄別的速度很快,因為口音和籍貫騙不了。
甚至還出現了一幕讓人無語的場面。
當詢問到一個流寇的籍貫和姓名的時候,一個生員嗖的一下便指著那人道:“別教他跑了,看著他。”
說著,一溜煙的跑去尋人。
等過了很久,就在那流寇戰戰兢兢的時候,那生員便領著一個隊官來道:“學兄,就是他,學兄平日里不是說當初和自己兄弟走散了嗎?叫馬老幺,也是你們那馬莊的……”
這隊官身材魁梧,不過面上卻是一臉疲憊之色,一場大戰之后,除了作戰時需要指揮,戰后還需進行清點,最是忙碌的時候。
這時,他抬頭,看著遠處那躲在人群里戰戰兢兢且面黃肌瘦的人,努力的辨認,下一刻,眼睛便開始泛著淚花了,一把沖上去,嚎叫道:“老幺,俺以為你死了,你怎還活著?”
這叫老幺的人,本是嚇得魂飛魄散,因為眼前這個人,他一點也不認識,這人威風凜凜的全副武裝,膚色雖是有些黝黑,可是黑里透著紅,人很健壯,也顯得比他年輕許多。
可聽到聲音,他卻如夢似幻似的,突然一下子兩腿發軟了,噙著淚道:“哥,是三哥嗎?”
“就是俺,就是俺……爹咋了,娘咋了?”
“死啦,都死啦……哥,俺從死人堆里出來……”
哽咽和啜泣的聲音便停歇不下來了。
一旁的人有的將腦袋別過去。
有的喚起了從前的記憶,若有所思的想著自己的家人。
也有人神情微動。
于是……全亂套了。
李定國氣咻咻的跑去尋張靜一:“恩師,恩師……”
張靜一在大帳里頭,閉目養神,心里正想著接下來的謀劃。
抬頭,看著這個沖進來的愛將,忍不住道:“怎么如此毛毛躁躁的。”
“全亂啦,一點規矩都沒了,氣死學生了。”
張靜一倒是露出了肅穆之色:“怎么亂套了?”
“到處都在認親,這還有沒有規矩,各營的人,四處在尋自己同鄉的,還有當初自己失散的親戚。”
張靜一詫異道:“這是什么緣故?”
“還能什么緣故,當初的時候,大災之年,咱們這些流民,分成了兩路,一路奔著京師來,被恩師收了,還有其他人,都從了賊,當初情勢太亂了,大家只求活,妻離子散、兄弟各奔前途的比比皆是。”
張靜一放松下來:“這是人情,在所難免,哎……”
李定國道:“不管啦?”
張靜一道:“是官是匪,可也架不住血脈相連,且不說不能說,單說就算管,能讓人不惦念自己的鄉親嗎?這樣吧,得立規矩,讓人將所有要尋親的訊息搜集起來,記錄,而后這邊再和流寇的資料對照,不能亂糟糟的沒規矩。”
李定國樂了:“這是恩師說的,那俺也去尋俺兄弟去,從前以為是死了,說不準還活著呢。”
張靜一:“……”
十幾萬的俘虜,其實是一個艱巨的工程,尤其是即將要入夜,若是不進行關押,那么夜里極有可能趁亂逃跑。
而另一方面,夜里寒冷,若是沒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便可能出現大量的饑饉和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