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立極站在原地,竟是一言不發。
大有一副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心態。
天啟皇帝見他像木樁子一樣,于是道:“黃卿家,為何不言?”
黃立極心里已經大倒苦水。
又來了。
其實他也清楚,這事兒很不好表態。
事實上,他對王文君素來也沒有什么好感。
畢竟他黃立極也是清流的受害者,可他畢竟是文臣之首,百官都認為王文君氣度非凡。倘若他跟著張靜一狠狠踩上王文君一腳,勢必要被人扣一個逢迎諂媚天子,與張靜一沆瀣一氣的罪名。
可若是他站在這楊景辰的一邊……又難免和張靜一站到了對立面。
他沒事去招惹張靜一做什么?
陛下問他怎么看待此事,其實就是陛下心里已有了成見,十有八九,這陛下和張靜一是一伙的,就等著他表態呢。
這個時候,少不得就要展現出廝混了這么多年的首輔本領了。
所謂既要……又要……還要……
深吸一口氣,黃立極穩了穩心態,便道:“王文君在鎮江的種種事跡,臣也略有耳聞,只是鎮江距離京城畢竟千里迢迢,王文君舉止,到底出于什么本意,臣卻無法猜度。不過……臣倒以為,是非曲直,現在難有公論,只是陛下已敕他為督師,倘若輕易更替,一方面……臣怕百官見疑,軍民士氣大泄。這其二,便是臨陣換將,實為不詳。所以,臣的意思是……此事……且先觀望,再做定論。”
這番話,居然很有效果。
天啟皇帝心里想,這黃公看來也是不喜王文君的,不過是擔心朕換將,引發種種風波,只是細細思來,這督師已去了數月,若是臨時換將,確實不妥。
至于那楊景辰,心里卻只認為,朝中有人看王文君不自在,想要整他,老夫在此據理力爭,而黃公顯然也在為之抗爭,力保王文君不失督師之位。
于是天啟皇帝道:“朕只恐這樣的人貽誤軍機。”
“陛下。”楊景辰還是忍不住道:“王公行事縝密,辦事滴水不漏,他在都察院時,糾劾不法,大快人心,天下士民,無不敬仰,這樣有德之人,實乃順應軍心民意,有他坐鎮,海賊必潰。陛下用人,理當不疑。”
“何況,王公授諸官文集,討教學問,這學問,難道不都是四書五經之理,所倡導的,恰恰是仁義,所謂仁至義盡,人心所向也。”
天啟皇帝只聽的頭大,不喜道:“好了,好了,不過朕還是要下一道旨,申飭他一番,黃卿親自來擬寫旨意,教他安心用命,不可惰怠。”
這算是找回了一點面子,不過此時確實不宜換將。
只是這種申飭,某種程度卻是風向,難免讓人心寒。
楊景辰不禁道:“陛下,臣……以為如此也不可。若是下旨申飭,不免寒了將士們的心,何況臣這里,也看過從鎮江往來的奏報,王公既有雅興,卻并沒有荒廢軍務,六省諸官,都是對他心服口服的,大家盡心竭力,加固海防,籌措錢糧,資助軍務。而各處備海衛,也都用紀效新書之法,勤加操練,這一個個的,枕戈待旦,六省文武上下,都無怨言,而朝廷卻何以這般無端加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