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載苦笑了下:“介甫果然聰明。”
“他估計還批判了我一頓吧。”王安石的視線重新回到書紙上,只是他拿著書紙的手,青筋冒出來不少。
悠悠地嘆了口氣,張載說道:“我本以為陸真人也算是我們文人的一份子,但沒有想到,他居然游離在我們之外,他沒有把我們當自己人。”
王安石輕哼了聲:“陸真人自許修行者,又豈會在乎凡夫俗子的想法。”
“這倒也不是。”張載說道:“陸真人至少沒有為禍人間,也沒有欺侮百姓的惡行,甚至對百姓還極好,并不是無情之人。”
“他確實不算是無情,然卻無義。”王安石手下手中書籍,哼了聲,說道:“修行者逆天而行,與天爭命,凡夫俗子在他眼里,皆是平等。可這平等,卻將我等苦窗苦讀十幾年的文人,與那些莊稼漢、奸鄙商賈看作是同等的,端是無義。”
張載想了會,嘆道:“介甫所言,確實有些道理。”
很多人以為‘無情無義’這個詞,指的是沒有感情,不講義氣。
這樣的解釋,是有一定的道理,但那是千年演化下來,格局‘小’的了關系,才把這成語微妙地曲解了。
實質一開始的無情無義解意,情是指大愛,義是指大仁。
大仁是什么?
在儒家書生的眼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士農工商。各在其位,各司其職;尊卑有序,上行下效。
這一套下來,在儒家書生的眼里,就是大仁,就是大義所在。
而陸森,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的眼里,人的身份地位確實是有高低,但人的靈魂,或者說從人的生物本質上來說,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陸森憐惜百姓,也愿意為百姓做些事,在很多官員的眼里,這是‘情’的表現。
但義嘛……他們看不到。
其實王安石并不是第一個這么評價陸森的人,私下里,包拯和龐太師都有過類似的評價。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認為陸森是個好人。
‘情’與‘義’,如果不是立場的關系,情大過義,這點是所有人都認同的。
況且陸森確實是修行者,不是儒家的人,他不認同儒家的義,并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和包拯、龐太師等人的寬廣心胸不同,此時的王安石,還是比較執拗的,甚至說有點點偏激也不以為過。
所以他其實挺看不慣陸森這個樣子的。
話說到這里,兩人都沒有再談下去的心思,一時間,帳中寂靜如空室。
張載想著陸森擔下責任的事情,又想著自己學過的先賢理念,腦中思緒百轉,道義在碰撞,漸漸的,他似乎摸著了些什么東西,又似乎什么都沒有摸著。
且不說張載心性上似乎有所得,王安石此時倒真是氣壞了。
只是他這人還是要點臉面的,沒有將自己的情緒完全表達出來,可終將是越來越不爽陸森此人了,他總覺得陸森的生存態度,為人處世,都有種做作的味道。
這樣的情感讓他極不舒服,連手中的書都看不下去了。
話說到西夏這邊,沒藏酥兒與一眾幕僚待在元帥大帳中,商討了兩個多時辰后,心情越發不爽。
雖然說之前大勝,導致宋軍回退到沙關處,據關不出,算是贏得漂亮。
但也就到這地步了。
宋軍守城能力極強,要想攻下一座宋軍據守的城池,即使是切斷了城池的補給線,宋軍也普通能支撐一個月以上。
而此時據守沙關的,又是狄青和穆桂英這樣的名帥,還有后勤補給,即使軍隊士氣不高,也是極難攻下的。
“你們就沒有個靠譜的計策,把沙關拿下來?”沒藏酥兒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沒有人說話。
寂靜了好一會,突然有個宋人降將說道:“稟元帥,此次我們確實沒有什么辦法,可以攻下沙關。但我們可以等,等多些時間,說不定會有轉機。”
“有何轉機?”
這宋人降將笑道:“等宋賊犯傻。”
帳中眾人一愣,隨后齊齊笑了起來。
笑聲好快活,也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