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爾容捻捻剛才甩出茶盞時濺落在指腹上的水珠,耳旁的嘈雜令她覺得十分頭疼:“都趕出去。”
一旁的令一看了她一眼,領著其余的人,把這些氣勢洶洶的下人們都轟出了院外去。
令一再折身回來時,身邊的眾人皆已被屏退,她望望輕靠在床邊的趙爾容,沉聲道:“剛才趁亂我探了那婆子的脈搏,沒死。”
趙爾容聞言,卻沒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神色展露,令一有些不理解地上前了兩步,她頓了頓,像是忽然反應了過來似的:“這些人會過來,早就在你的料想之中了?”
“包括……包括那婆子會帶人押著你妹妹的婢子前來問罪,都是在你掌握之中……既然你早便救出了那婢子,又為何要讓她守在院子門口被婆子逮住?”
令一思來想去,既覺得自己忽然懂了趙爾容的意圖,可在一瞬間后她又覺得自己仍舊是一頭霧水。
“我若沒有一點誠意,閣下焉能與我聯手,為我所用?”趙爾容迎上她的目光,唇角微動,扯出一絲弧度。
鏢局,乃是江湖中人,重的可不止是信義二字,都說良禽擇木而棲,先前她出高于喬氏三倍的酬勞便已引得她們心動,又拋出鏢局和喬氏合作的利害得失,便讓她們先前堅持的搖搖欲墜了。
可這些都還不夠,銀子她如今拿不出那么多,空口白牙乃是一張空頭支票,弊害關系縱然能讓她們心中搖擺,卻不足以令這些人真的為她所用。
所以,趙爾容給出了一些叫人信服的甜頭——干脆利落地把府中今日的變故,盡皆攬在了自己身上,她是為救綠柚才藥暈的眾人,就連鏢局的人都是受害者,大房又有什么緣由再來責怪這些受雇者。
沒讓救出來的綠柚隨阿幼一齊離開,而是安排她在院子門口故意被馬婆子等人捉住,為的就是更有理由讓馬婆子相信,是她救了綠柚,給所有人下藥的人亦是她。
“請君入甕……”
令一看著趙爾容的神色有點兒復雜,這一切她似乎有點兒明白了:“你繞了這么大的圈子,又是下藥,又是救了人故意讓她被抓,還把大夫人身邊的親信打得這般凄慘……最后應當不止是要與我等聯手吧?”
“我所求的……”
趙爾容微微一怔,她把視線投向窗外,從這兒看過去,能瞧見院子外面的那棵蒼天榕樹,樹干黝黑粗壯,仍舊是當年她爬上樹,捉下知了歡喜地遞給阿幼看的時候的模樣。
“不過是想要侯府安泰,至親至愛之人能順遂喜樂一生。”
但她所求所愿的,相較眼下形勢而言,可能太過于奢望。
如今,她尚且能知道的,最后的結果是喬氏要將她賣了,那她總該知曉,那買家究竟是京城怎樣的浪蕩子罷?好讓她能思量清楚,這樁親事能否助遠在邊關的兄長一臂之力。
瞧著她依舊冷然淡薄的神情,令一想著被銬上謀逆枷鎖的永寧侯、一旨旨意被禁軍包圍的侯府府邸,她心里對這位一朝沒落的世家小姐,突然有了絲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