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繼續深究下去,好查清徽州府黟縣、休寧、婺源、績溪、祁門五縣,是否也有這筆正稅之外的賦稅繳納。
然而,接過讓他大失所望。
翻遍徽州府賦稅賬冊,他只發現整個徽州府六縣,唯有歙縣獨有這筆賦稅。
事情大發了!
游學士子心如明鏡,一時間便察覺出不妥來。
于是,什么游學請教士林前輩?一概置之不理,算是徹底住進了徽州府的賬冊庫房之中。
從洪武元年至今的賬冊便盡數找出,在他面前堆積如山。厚重的記載大明典章制度的大明會典,擺放在一側,以供隨時翻閱。
砰砰砰。
庫房門被差役敲響。
如同往日一樣,差役在外面小聲的喊著:“于謙,于公子,今日的午飯到了。”
門外的差役端著個木盤,上面一葷一素,一湯一飯,俱是衙門廚房做的。
年輕的于謙有功名在身,家中世代為官,徽州府上下自不會怠慢。
庫房之中,渾身沾滿了庫房里歷史悠久的灰塵的于謙,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賬冊,抬起頭露出近日變得渾濁的雙眼。
他緩慢起身,便帶起一片飛塵,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外面徽州明媚的陽光照射在臉上,讓他兩眼微微瞇起。
“有勞張叔,每日里都要過來一趟。”
于謙人如其名,謙謙公子模樣對著被喚為張叔的差役行了一禮,這才從對方手中接過餐盤,也不管臺階上臟不臟,一屁股坐了下來。
餐盤放在并攏的雙腿上,于謙先是一口將湯喝完,干澀的嗓子里終于是濕潤了一些。
而后拿著筷子,也不急著拿碗夾菜,依舊是瞇著眼看看屋外的樹木,好緩和一下疲倦的雙眼。
張差役也難得忙里偷閑,也跟著坐在了于謙身邊。
他看看這位年輕的讀書人一眼,然后嘆息一聲:“我是不懂你們這些讀書人的,這庫房有什么好待的?
聽說南京城里士子大儒無數,最近好些士子們都去了,你也該是去南京城的。
還能去那秦淮河上逛一逛……
像我們這些當差的,只怕一輩子都沒有這個機會……”
于謙皺皺眉:“他們是去逼迫陛下和太孫的!一幫唯利是圖之輩,我雖未踏足仕途,卻也不屑與此等人物同往!”
這還是個年輕而文青的少年人啊!
張差役心中微微一嘆,還是不忍勸說道:“我雖然不懂你們這些要當官的人,但也知道這官場難免是要相互結實照映的。你在我們這里,就算是看瞎了眼,也不及他們尋一幫好友,入一位大人門下。”
這是官場結黨攀附的言論。
沒成想,困居在這群山環繞的徽州府中的小小差役,也會懂得這些。
于謙不由多看了對方兩眼,對大明的官場氛圍不免又多了幾分不滿:“他們做他們的,我看我的。你不知道你們徽州府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你們這些歙縣人身上多加了多少東西。但我今天知道了,就得幫你們解決了這件事。不治一地,何以治天下!”
張差役又是搖搖頭:“咱們這啊,好著呢。上頭有徽州府,還有歙縣衙門的老爺們,你能管的上什么事?老爺們那是看在你是后輩的份上,才讓你到這平日都沒人來的庫房。”
于謙接著搖搖頭,不再言語,拿著飯碗,細細的咀嚼起來。
就如同,他在庫房之中細細的翻閱那些年久的賬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