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
江都城大動。
青天白日之下,江都城門盡數關閉。
揚州衛大營,官兵齊出,接管城防,巡視城中各處要害。
做客揚州的太孫親軍幼軍衛,分撥數隊,奔赴城中各處目標地點。
剛被衍圣公教訓了一頓的揚州士林清流們,各自收到了衍圣公的請柬,紛紛招呼家中馬車,再次齊聚揚州府衙。
因之前被轉運司衙門召集,尚未離去的兩淮鹽商們,還在城中觀望。
徽商代表丁志明、張建白,率先而動,帶領著大小徽州商賈,前往由揚州知府鄧永新邀請,太孫做東的和風閣。
誰能想到。
執掌兩淮鹽務的權勢人物。
就這樣死了。
這樣一位人物,死,怎么也得是轟轟烈烈的。
轟倒是轟了。
被皇太孫,一槍轟了。
烈,半分沒有。
曹家的老仆,已經徹底的癱瘓在地,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發生了的一切。
那可是轉運使葉大人啊!
那可是在曹家,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大人物啊!
就這么死了。
……
曹禮的懷里,滿是血水,將衣裳和身體緊緊的粘在一起,血水糊在臉上,讓人分不清他的面目。
脫力了的葉英發的尸體,不自主的下沉,拖帶著曹禮,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曹禮已經不想動彈了。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了了,他的罪孽太重了,犯下的惡性太甚。
皇太孫的腳步聲,已經近在耳畔。
曹禮緩緩的抬起頭。
他的手,從躺在他懷里的葉英發的后背上抽出,帶著那柄染血的匕首。
堵塞物消失,一股血水,在內壓下,奔涌而出。
他抬起雙手,在眼窩里重重的揉搓著,將睫毛上結塊的血水搓開。
“你為何要殺他?”
朱瞻基的注意力,始終在曹禮的身上。
所以,他有些不解。
他殺葉英發,是因為必須死,不死何以推行后面的計劃。
但是他不明白,曹禮這位葉英發的頭號追隨者,會如此悍然的刺殺葉英發。
曹禮的嗓子一片沙啞。
他張張嘴,發出秋風穿堂的嗚咽聲,啊啊了幾聲后,他終于成功的將音節發出:“不共戴天!”
“啊……”
“哇!”
“我的兒吶……”
“……”
朱瞻基正要追問的時候,只聽屋子里,傳來一道婦人的哭嚎聲。
抬頭張目,朱瞻基望了進去。
原木泛紫的柱子下,中年婦人面目愴然,緊緊的懷抱著一具年輕的少女尸首。
鏗!
朱瞻基眼角猛跳一下,剛剛抬起的腳再次放下,且連著后退兩步,將視線從屋子里抽了回來,避過屋子里的場面。
等到他再次看向三魂六魄俱滅的曹禮時,眼中多了些感同身受的憐惜。
“兩淮,已成定居,葉英發身為罪魁禍首,如今已被本宮誅殺,爾等若有舉證,可免死罪。”
縱使這兩年,已經殺了無數的人。
但朱瞻基,眼下卻還是難得的仁慈了一回。
不管是仁慈,還是優柔寡斷,亦或是心慈手軟。
現在,他就是不想再殺人了!
帶領著官兵的張天,時刻關注著眼前,見太孫這般暗示,他揮揮手,讓身后的官兵散開。進入到曹府各處,搜查抄沒證據及錢財。
曹禮則是愣愣的看著皇太孫。
“罪民想過會有這么一天,但沒有想到會來的這么快。”
“草民怕死,所有被葉英發要挾,就此走上了不歸路。出賣妻女,勾結倭寇,打壓鹽商,危害百姓。哪一條,都罪該萬死。”
“但草民從來沒有想到,葉英發會死在您手上。”
“我們都想錯了,皇太孫您,可是在南疆,斬殺上萬賊子的人。我等區區幾顆腦袋,如何有擔保。”
這是犯人,臨死前的獨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