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招惹眼前這個,從宮中出來的宦官,可對方卻是咄咄相逼,在他的余光里,同樣看到已經訓斥了他們一個早上的齊子安,目光之中同樣是帶著些凝重。
松江府本身就不大。
就算是繞著整個松江府轉上一圈,也用不到七日。
先有防備不嚴,后有支援來遲。
這是能數罪并罰的。
程遠亮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面露難色:“齊將軍,還請聽末將稟明緣由。”
我是清白的!
聽我狡辯!
齊子安無聲點頭,他打算看看,身為金山衛指揮使,擔負守備松江府職責的程遠亮,對于拓林村慘案發生足足七日之后,方才姍姍來遲,到底能給出一個如何的解釋。
程遠亮長嘆一聲說:“自寧波府定海中左所因倭寇犯邊,折損過半之后,我金山衛、青村中前所、南匯咀中后所,數千官兵擔憂倭寇也會侵犯我松江府。不得不調派兵力,護衛松江府城安危。”
這是中規中矩的解釋。
松江府城聚集著松江府過半百姓,同樣積累著松江府大半的財富,若是倭寇有心進犯松江,且有漏洞,必然會進攻松江府城。
地方衛所調派官兵,護衛府城安危,是常規舉動。
但鄭忠立即問:“松江府有官兵近八千人,即便派出一半人手,也有三四千兵馬可以調動,前來拓林村!”
“鄭公公!”程遠亮語氣加重,長嘆一聲解釋道:“鄭公公需得知道,軍陣之上,分則敗合則勝。數千官兵前往護衛府城,我等駐地已然兵力空虛,若是再分兵而出,難免會被倭寇覓得戰機。”
程遠亮這是在諷刺鄭忠是個不知兵的人。
鄭忠同樣聽出來了,他冷哼一聲:“兵力空虛?將軍倒是憂心軍務了……可咱家怎么聽說,齊將軍當日并未曾要將軍們調派官兵支援,不過是要將軍們及時趕來,商議防備倭寇之事?”
程遠亮看了一眼一旁沉默著的齊子安,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鄭忠和齊子安的關系,會是這樣的友好。
心中有些尷尬于被一介宦官問倒。
程遠亮強撐著挺起腰板:“齊將軍,末將當日徒然聽聞拓林村慘案,亦是憤怒不已,若非軍中相勸,末將便已領兵前往。末將當日知曉有齊將軍率領太孫親軍到來,為防備倭寇,末將只得忍下前來之意,為防倭寇再犯,于軍中調派官兵,增加各處守備。如此,這才在今日來此請罪。”
說著,程遠亮就已經是帶著松江府軍方眾人,在齊子安面前單膝著地。
程遠亮滿懷懊悔,沉聲請罪:“啟稟齊將軍,末將肩負守備松江之責,因兵力有限,疏于防備,致使拓林村慘案發生,末將自請罪責。無論將軍如何懲處,末將甘愿受罰。但請將軍應允,哪怕是讓末將做一介兵丁,也不要將末將趕出軍中。末將便是只做軍中一員兵丁,也要于陣前殺盡倭寇,替我大明百姓報仇!”
總結一下程遠亮的話。
無非就是他有罪,但都是因為松江府兵力短缺,才會讓沿海防備疏松,給了倭寇可乘之機。
所以,他也認罪,但他是忠心大明的,哪怕是做一個小兵,也要替拓林村慘死的百姓報仇。
鄭忠不說話了。
如何懲處程遠亮等松江府軍官,這個權利他沒有。
身為五軍都督府僉事的齊子安,大概是有一些的。
齊子安在沉吟著。
他有心要給地方衛所的人一個警告,同樣希望通過懲治松江府衛所,向沿海其他地方衛所傳遞一個信號,那就是朝廷現在容不得地方衛所軍備松懈,做的不好必然是要面臨朝廷的問責和懲處。
但是,他同樣不能真的將程遠亮等人怎么樣,朝廷并沒有給他節制松江府衛所的權利,這個權利是屬于太孫的。
他在思索著,自己該如何處理眼前的這個問題。
暫時以程遠亮等人在軍事上的事務,暫時剝奪他們統管軍隊的權利?
還是將他們給調到幼軍衛來,再由幼軍衛以統籌松江防務為由,插手松江地方衛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