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變得更大,在臨近入夜前,少年秦武卒在老板娘以克扣月錢的威逼下,站在客棧外的雪地中瞭望四周半盞茶時間,沒有發現人影后,老板娘就插上了客棧的院門,早早打樣。
二層正樓的小閣中,長相瘦如竹竿的中年人也不嫌窗外風雪夜冷,木窗大開著,仍由霜雪遮住眉毛看著雪夜出神。
閣外房門被人推開,正是剛剛閉門的老板娘,沒了在見客人時候的笑面迎人,此刻她同樣帶著笑,那笑卻如藏著刀子,就像窗外風雪動人,可也冷徹人心骨。
瘦如竹竿的中年人看到老板娘進來后,拿著衣袖擦掉了眉毛上的雪漬,關掉木窗,溫和一笑說道:“來坐。”
老板娘白了一眼中年人,笑容才顯得真切了不少,坐在臨窗的椅子上,伸出沒有沾了多少陽春水的雙手探向樓閣中的炭盆。
“那個女子,是爛陀山的六珠菩薩沒錯了,只是不知她為何長滿青絲。”
中年人自然就是藏在客棧的北莽第十魔頭謝靈,他將衣架上的一件上好皮裘披在娘子身上,說道:“爛陀山佛法,向來隨心而動,不說她結滿青絲,就是哪日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不是稀奇的事情。”
老板娘不是謝靈這樣的魔頭,在數九寒冬的荒漠中,縮在被窩里都會覺得冷,她緊了緊皮裘后,說道:“沒能打探清楚那個少年的來歷,但聽口音來說,確實是從離陽來的,來歷或許不小,不過看他一身外放的氣機應該是二品小宗師,走的是道門之法,那樣的心肝對你來說是大補。”
謝靈舔了舔嘴唇,走到椅子旁緊緊摟著妻子,說道:“辛苦你了,娘子。”
老板娘冷哼了一聲,將手臂搭在謝靈的腰上,說道:“知道就行。”
謝靈默然,隨后語氣忽然落寞說道:“多少江湖兒郎為了掙一個名聲而頭破血流乃至身死,可這名聲,又不能不要,不說有名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且在有名之后,練武的財路法路都會得見門檻,閑云野鶴中,怎么可能再出一個王仙芝?若非如此,誰愿意啖人心肝?”
老板娘聽著,眼睛不禁有些發紅,這么些年來,丈夫隱世不出江湖,可哪次與自己提及江湖事時不是心高氣傲,自從敗給那個不知來歷的魔頭洛陽,多少次言語落寞如此。
“你啖人心肝又能怎么樣,在我眼里,你永遠都是那個路遇不平的江湖少年謝靈,為了我殺了南朝府衙滿門的丈夫,你可知,我的眼里只有你,除了你之外,再容不下他人。我悄悄看過那本功法,知道心愛之人的心肝對你來說更是大補之物,無論哪日,我的這副心肝都給你留著。”
第一次聽到妻子說出這么動人的情話,謝靈只覺得遇到妻子是自己萬世才能修來的福分,她就這么緊緊地摟著妻子,說道:
“殺了六珠菩薩,我大概可以輕松入兩京高層,吃了她與那個少年的心肝,不敢說擊敗洛陽,打個平手再不是什么問題,但我怎么可能吃你的心肝,傻丫頭。”
……
白衣觀音輕輕敲著三樓的一處房門,久久無人應答后,便直接用出氣機震開了門里的閂鎖,此下她沒有穿鞋,赤著雙足輕聲走了進去。
看到葉啟在對窗飲酒,她有些失望地蹙起秀眉,紅唇微張道:“怎么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