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著實是件比較傷腦筋之事。
楊廣想了想,便朝侍立下首的宦官問道:“議事堂今日值事官是誰?”
宦官忙道:“回稟圣人,今日的值事官原是裴相,不過他家中有事,便與明日的值事官蕭相調整了;此事,已經報備過。”
議事堂每天由一名相國主持政務,此人也是當天的值事官,為了方便聽皇帝,或是處理突發事件,即使是遇到旬休,也會有一人坐鎮,然后于次日休息。當然了,如果某個人家中有大事走不開,也能與其他人“換班”,只須事先申請報備即可。
既然流程沒問題,楊廣自然不會說什么,他想了片刻,忽然心頭一動,吩咐道:“宣蕭相覲見!”
“喏!”不久,宦官將內史令蕭琮請了進來。
“臣蕭琮參見圣人!”蕭琮是西梁國的末代皇帝,寬仁大度、博學好文、擅長騎射。開皇七年受文帝征召入朝,由于他的叔父蕭巖和弟弟蕭瓛趁機反叛,并且投降了南陳。于是文帝趁機廢黜西梁國,然后再冊封蕭琮為大隋上柱國、莒國公。楊廣即位以后,聽信楊集的讒言,心中便有了御“敵國皇帝”為己用的樂趣,于是拜蕭琮為內史令、改封梁國公。若非陳叔寶死了,恐怕此時也被楊廣封為御用文人之類的。
也是出于此心,所以楊廣希望楊集早點了結吐谷渾,然后再把慕容伏允抓來使用。而伊吾王、慕容卑這種小雜魚,楊廣都瞧不上。不過蕭琮本人卻沒有一絲半毫被奴役的羞怒,反而對楊廣的魄力和大氣佩服萬分。
“蕭相平身!”楊廣將薛胄的彈劾奏疏、元壽的聯名請愿書遞給了他,待他看完,問道:“蕭相,你對這份請愿書怎么看?”
“圣人,臣認為這是無稽之談。”針對沸沸揚揚的彈劾風波,蕭琮和弟弟蕭玚私底下商議過,兄弟倆都認為是關隴貴族在背后推波助瀾,如今這兩份奏疏證實了他們的猜想。
薛胄的彈劾無關痛癢,但是元壽的請愿書則是威力巨大了,這也不禁讓蕭琮想到了楊集和元氏的私人恩怨,仁壽年間的賀若弼案牽涉到了關隴貴族三大派,由于當初是楊堅掌權,所以對勾結步迦可汗的獨孤家法外開恩,僅僅只是拿獨孤陀一支給楊集和群臣交待;竇氏因為參與不深,所以只有前家主竇誼被勒令自殺。之后,楊堅將一切罪名都歸咎到賀若弼身上,所以兩家就這么過去,甚至民間都不知道這兩家被處罰了。
但是元氏則是倒足了血霉,他們不僅被處死了一個元巖、即將復起的元胄被判了個永不錄用,家中私藏的武器也被收繳了一干二凈。當這些足以讓滅族的武器裝備被搜出、被公諸于眾,元氏為了給楊堅一個交待,只好又犧牲幾十名身在軍中的子弟。
而楊堅為了正國法、殺關隴貴族的威風、給天下臣民交待,又將這幾十人殺的殺、貶的貶。直接讓元氏在軍中的力量損失了一半以上。
雖然說三大家族的“被迫”入局,是賀若弼本著法不責眾的想法,試圖以整個關隴貴族的力量來逼楊堅讓步,最終使他賀若家也逃過一劫。但是賀若弼已死、賀若家已滅,而楊集又是最大的獲益者,于是元氏便將這筆血債算到了楊集頭上。
如果元壽現在是公報私仇,那也只是元氏和楊集之事,其他關隴貴族門閥不至于參與進來,可是這份請愿書有百多名關隴系官員署名,蕭琮便料到這是整個關隴勢力對楊集發難了。
若是楊集在這場聲勢浩大的聲討中倒下,關隴貴族定然擴大戰果,將楊集的親戚朋友通通拉下來,而本就處于風尖浪口的蕭家自然首當其沖,一旦蕭家倒下,南方士族也將被一一清理干凈。所以不管是為了楊集,還是為自身利益,蕭家都必須站在楊集這一邊,集中全力在背后發力。
實際上,這也是楊廣把蕭琮叫來,并且讓他看這兩份奏疏的根本原因所在。
在楊廣看來,楊集雖然被寒門捧上了領袖的寶座,可是中樞諸多要員,沒有一個人是寒門子弟。這就導致楊集在這種緊要關頭,得不到寒門的半點幫助。所以他必須給楊集找個幫手,而蕭家無疑是不錯的選擇。
而楊廣本人,早已從棋手變成了‘裁判’,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親自上陣。此時聽到蕭琮說“臣認為這是無稽之談”,楊廣就知道蕭琮意識到他們和楊集唇亡齒寒、榮辱與共的關系了,當即故作淡然的問道:“何以見得?”
“啟稟圣人!”蕭琮拱手道:“我大隋軍隊之所以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除了統帥指揮有力、將士能征善戰以外。更重要的是先帝吸取了監軍為禍、地方掣肘的教訓,在總管府之上置臨時大總管府、中總管府;每到戰時,以大總管為首的大總管府總攬所轄諸州軍政,怎么打、如何打皆由大總管說了算。不過因為大總管職位過重,先帝為了預防大總管成為大禍,故而只有戰時才會啟用,大戰過后就收回大總管職位和權力。如今回過頭看,大總管府、大總管的存在是利大于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