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伏允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說道:“讓慕容兆退回去不難,難就難在如何安置他。你說,我應該怎么對待他?”
慕容邕聽了這番話,暗自心驚不已,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當初他也懷疑所謂的“扶持新的吐谷渾可汗”是楊集挑撥離間之計,但是作為一名臣子,他必須把這一切如數上報,這樣才能避免后悔莫及的事情發生,可他還是小看了慕容伏允的疑心。
“怎么了?”慕容伏允見慕容邕遲遲沒有答復,十分不悅的問了一聲。
慕容邕迎著慕容伏允冰冷的目光,連忙收懾心神,違心的說道:“大汗讓慕容兆坐鎮鄯善,兼管且末,可他到任的時間不久,就把這兩個地方經營成了自己的領地一般,也是因為出了眼前之事,否則他極有可能生出割據一方的野心。我的意見是要徹底鏟除他,但絕對不是現在。”
“為何不是現在?”慕容伏允問道。
“鄯善和且末的失去、數萬勇士的死去,慕容兆這個鄯善大元帥都要負主要責任。但是他部眾無數,若是就此清算,我擔心他會鋌而走險。”
在慕容邕看來,鄯善之敗,說到底還是慕容世杰、慕容達干輕敵大意、急功近利所致。正是他們先后中了“鄯善軍”的埋伏、葬送了數萬大軍,在三沙城與隋軍對峙的慕容兆才會如此的被動。但是慕容兆畢竟是鄯善大元帥,慕容伏允讓他出來扛下戰敗的責任,完全說得過去。
只要戰敗的罪名成立,日后殺其人、吞并其部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而這,顯然也是慕容伏允步步追問的用意所在,因為他需要一個充分的殺人理由。
這番話,卻是說到了慕容伏允的心坎,他想了一會兒,示意道:“你繼續說!”
“是!”慕容邕沉吟半晌,繼續說道:“現在還不是考慮慕容兆如何如何的時候,而是大汗要考慮大汗的尊嚴、軍心。他既然率領大軍與隋軍對峙、將士們既然與鄯善軍浴血奮戰,不管結果如何都應該賞賜和撫恤,這樣既顯出大汗了的賞罰信明,又能收買將士之心、陣亡將士家小,讓這些人覺得一切是在為大汗效忠,而不是在為慕容兆效力。如果大汗不承認他在鄯善的努力,也就等于否認了數萬名犧牲將士、否認了三沙城數萬將士,最終只會把三沙城二十多萬軍民、無數勇士遺孤推向慕容兆。所以我認為接下來當以嘉獎將士為主、慕容兆為輔,這樣一主一次,那么軍民入境之后,仍然是大汗的子民。”
“而令慕容兆本身就令吐谷渾上下大失所望,如果再失去了三沙城軍民之心,那他剩下的力量也就是本部了。到時候怎么治他罪,還不是大汗說了算?就他那勢單力孤的本部,又能做什么呢?”
說到這里,慕容邕心中又是一嘆:慕容伏允明顯是要拿慕容兆祭刀了,但是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慕容伏允依此法而為,即使日后有叛亂發生,其規模也不會動搖吐谷渾國基。
慕容伏允欣然點頭:“我知道應該怎么辦了,就依你之計,先籠絡住他,等軍民安定下來,再調頭治他罪。”
“是!”慕容邕心事重重的應了一聲,便退出了王宮,回首看了金碧輝煌的王宮一眼,忍不住又是一聲長嘆。
其實吐谷渾的“削藩”政策,早在慕容夸呂時期便開始了,當時的慕容夸呂為了讓吐谷渾蛻變成軍政統一的國度,先是對東魏/北齊、西魏/北周采取“遠交近攻”政策,從而穩定了外部形勢,接著便對吐谷渾各部展開血腥清洗,為了迅速達成他的目的,不僅屠殺了大量的部落酋長,便是他立的太子也動不動的廢殺,最終導致了內亂的發生。
而慕容伏允,他的威望和功績不但不如慕容夸呂,甚至連威懾各部的能力和實力都沒有,重要的是現在比起夸呂時代,多了一個空前強大的敵國。但是令慕容邕感到揪心的是:慕容伏允對這一切全都置若罔聞,如今的外部形勢稍有起色,就迫不及待的準備“削藩”了,難道就不怕內亂再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