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戰過后,朝廷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付這兩部,無非是讓突厥人、契丹人之間互為仇敵,互相攻伐不止,而平盧節度使也時時提防彼等暗中聯絡做大,不時讓游騎深入其境,調撥、分化之,新上任的都知兵馬使安祿山特別擅長此道,倒是讓圣天子圣心大悅”
“眼下的問題是,一旦年幼女主離世,劉進伯之后斷了血脈,霫部肯定會被奚部或者契丹吞并……”
“這是為何,西邊的突厥諸部、北邊的室韋諸部都可以將其吞并,為何單單說起這兩部?”
“秀榮,虧你還是在游牧部落待過幾年的,竟然連這點關竅也不知曉?依附于突厥人的諸部,無論拔也古,還是同羅、仆固、回鶻,彼等都講突厥語,而霫部、奚部、契丹講的卻是鮮卑語,對于這樣的部落,若是突厥部落將其征服了,也只是向其征收賦稅而已,不可能讓其徹底融入本部落”
“北面的室韋諸部語言倒是相近,但其規模還不如霫部,又如何吞并?于是便只有南面的奚部、契丹兩部了,特別是契丹,彼等內部已經有了一定之規,迭剌部專司兵事,號稱夷離堇,遙輦氏為可汗,為各部名義上的大首領”
“獨孤修前幾日剛好來了一封信,內中便說到這迭剌部現任大酋涅里,據說他頗有些雄才大略,而迭剌部還占據著饒樂水流域最好的草場和林地,假以時日恐怕勢大不可制,朝廷已經有欽封遙輦氏后裔為王,加強其威望以減弱涅里實力的想法,但不知何時實施”
(涅里,耶律氏祖先,耶律氏真正興起之祖)
孫秀榮問道:“這么說以前與我大唐幾仗都是以迭剌部為主打的?”
“多半如此”
孫秀榮暗道:“獨孤峻與自己說這么多,肯定大有深意”,于是便靜等著他的下文。
果然,獨孤峻罕見地沉默了許久,半晌才重新開口說道:“朝廷原本也有讓中原的獨孤氏后裔去霫部擔任大酋長的想法,但很不幸,所有的獨孤氏子弟包括我在內早就忘掉了草原的生活,鮮卑語也早忘了,何況也早就熟悉了漢地的一草一木,又多是飽讀詩書之人,手無縛雞之力,如何去得大草原?若是緊挨著漢地也就罷了,可那霫部所處卻是四戰之地”
“故此,雖然有人提起,但并沒有真正實施”
孫秀榮現在終于明白了,“舅父,難道想讓在下去擔任這一職務?”
獨孤峻點點頭,“原本你是沒有資格的,但從這兩年來看,你反倒是最有資格的!你阿翁是契丹人的義子,肯定學會了契丹語,契丹語與霫部語言類似,從你昨日與達奚文明交談來看,你顯然會鮮卑語,因為達奚部落就是從營州遷到西海一帶的吐谷渾部落的一支,彼等同樣是鮮卑人”
“何況,從你這兩年在胡弩鎮、納倫地、怛邏斯的表現來看,你不禁精通鮮卑語,還精于兵事,眼下又娶了郡主,有了大名份,若你愿意的話,我倒是愿意向上面推薦……”
“千萬別”,孫秀榮趕緊說道,“舅父,就算你要推薦,也再過幾年再說吧,等甥兒將碎葉川流域諸部好好整頓一番,手里頭也有了一支強有力的精銳人馬再說,否則陡然去到饒樂水,也是緊趕著送人頭的份兒”
“也好”,獨孤峻點點頭,“你說的在理,眼下突厥汗國變幻莫測,契丹、奚又虎視眈眈,兇險之處不亞于這里,過幾年再說吧,秀榮,這幾年,你可得悉心打理都督府才是”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