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雖然略有波折,但大多數情形還是有驚無險的,在此時的大唐,沒有多少人敢堂而皇之捋唐軍的胡須。
從蒲類海往東,一直到居延海,都是茫茫戈壁,間或有小溪流過,然后有少數綠洲夾雜其中,這樣的地方是沒有大批牧戶存在的,牧戶,也需要抱成一團聚在一起,眼下不是先秦時代,而是戰馬早就廣為流行的大唐之際,人數太少的牧戶除了成為馬賊或周圍大部眼里的肥肉便別無選擇。
在這處長達千里的荒漠草原上,原本大唐也設置了豹紋山守捉、威遠守捉兩處守捉城,不過到了眼下,都已經荒蕪了。
東西長達千里,南北寬約五百里的茫茫戈壁,只要有水的地方自然就有人,原來的兩處守捉城都在戈壁深處,也就是說想要抵達守捉城,就要忍受幾百里很難發現水源,缺乏草木之地,不熟悉路徑的話,除了渴死、餓死便別無他路。
于是,這樣的地方也成了周圍各部(包括大唐在內)被逐出門墻者之天堂,對于大唐來說,武周時期的嚴酷統治讓一大批世家流竄到了此處,東西突厥混亂時也有部分藍貴族子弟逃到此地。
還有,隨著吐蕃人的大舉東進,不少吐谷渾、羌人部落也遷到此處。
當然了,這里最大的部落還是一個自稱匈奴呼延部后裔的部落占據著,他們的丁口不多,只有近千戶,但在這處荒蕪之地已經是最大的了,該部酋長自稱呼延承恩,實際上是以前薛延陀部落之一的延陀部王族后裔,真名叫延鐸,今年才二十歲。
延鐸身材很高,面容消瘦,看起來弱不禁風,實際上氣力極大,他手里有一對從肅州漢人神廟里偷來的一對鐵戟,據說是供奉三國時悍將典韋的神廟,每把鐵戟重達十五斤,延鐸使起來卻輕松寫意。
眼下的延陀部早就不是以前只知步戰,甚少騎戰的那個延陀部了,延鐸的部落都是清一色的拔悉密馬(拔悉密,本身就是雜色馬的意思),極度耐寒、耐旱,在這荒漠之地適應上百年后早就成了速度比駱駝快,耐力卻堪比駱駝的馬匹。
當然了,延鐸的部落沒有稱呼它為拔悉密,而是呼延馬,自然是掩人耳目而已。
眼下,延鐸就是占據豹文山守捉城的那個人。
周圍的其它“叛逆”、“馬賊”、“大盜”都承認這一點。
在豹文山守捉的東邊幾百里處還有威遠守捉,那里卻是由一個漢人占據著,這名漢人姓虺,名其虬,一看這姓名就是武周時代被武則天改名后發配到各處的李姓、長孫、獨孤氏貴族后代。
的,此人竟然是前郯王李惲之后,武周時期被改姓發配,李氏復辟后,此人家族由于并不在發配原地,于是就錯過了重新復起的機會。
不過在那一段時間,該家族身邊聚集了一大批諸如侯君集、薛萬徹、張亮等因為種種原因被殺唐初名將之后,又搜羅了胡漢牧戶、農戶多戶,至此時時,已經霸占了威遠守捉城,有騎兵三百,丁口一千多戶的地方豪強。
大唐對這些人的來歷肯定沒有不知曉的,不過時至今日,煌煌盛世已經讓李隆基同志對這些細枝末節不在乎了,他連安祿山都不在乎,遑論其他?
于是,延鐸被封為豹文山守捉,虺其虬被封為威遠守捉,名義上是大唐下轄的將官,實際上是一方土豪,守捉,不過是彼等表面上臣服于大唐的虛名而已。
茫茫荒漠,既沒有人丁,又沒有優質資源,還有幾百里的無水之地,征伐起來實在太過靡費,放出一個守捉的職位就能羈縻之,何樂而不為?
何況,就憑彼等千余兵丁就能造反,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河西節度使也是這么想的。
于是,這兩處地方便成了越來越大的各部“逆賊”的藏身之處,這些人過來時自然帶來了不少人丁和財富,實際上此時兩處守捉城的丁口早就不是當初設城時的規模了,不過朝廷并沒有理會,除非有身背“謀反大罪”之人竄入此地,否則大唐是不會理會彼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