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后山,兩人立在一線飛瀑之側。
“我想,或許是時候了。”
夫子提著酒壺飲了一口,抬起頭望向天空。
“這或許并不是一個好時候。”
陳玄看著那座雄偉的長安城,輕輕搖頭。
“我等了一千多年,等了太久了,也看見了太多故人逝去,我想了想,人間是很好,可我總不能永遠賴著不走吧。”
夫子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笑了笑,連帶著下巴的胡須也跟著顫動起來。
“我一直很好奇,你如何能夠快過昊天?”
陳玄望著立在幾丈外眺望遠方的李慢慢,這才轉頭看著夫子。
“人間怎么可能會有人快過昊天?我只不過是把自己融進了人間,這樣一來,人間處處是我,但又處處無我,祂如何能尋見?”
夫子得意地揚起了眉毛。
“既然如此,你又怎么能引祂來到人間?
你知道的,我說的不是桑桑。”
陳玄低頭望向深不見底的懸崖,想了想,就在崖邊坐下,伸出手掌從左向右一抹,便抹去了那一片云海。
“我一直很好奇,既然你本就不屬于此處,又為何要做這些事?甚至不惜忤逆昊天?”
夫子不但沒有回答陳玄的問題,竟是反客為主,向陳玄發問。
“我要找一樣東西,這東西對我很重要。
況且,逆天這種事,我也不是第一回做了。”
陳玄低下頭,緩緩翻開手掌,一團微小的云霧在他掌中聚而又散。
“初見你時,你較軻浩然還略遜一籌,如今卻已與我相差仿佛,既是這般,我也能放心地去見祂了。”
夫子看了看崖上的那座山洞,緬懷一陣,最后只是灑脫一笑。
夫子一步邁過崖邊,消失不見。
李慢慢的眼神有些悲傷,但他依舊對著陳玄點了點頭,這才一步去向千里之外。
“真是灑脫啊。”
陳玄望著夫子離去的背影,感慨萬千。
……
“唉。”
夫子披上了那件黑色大氅,荒原之上漫天風雪,他老人家的身子骨,還真經得起吹。
“老師?”
李慢慢慢慢地跟在夫子身后,慢慢地張開嘴,慢慢地發聲。
“你說為什么寧缺當年會撿到桑桑呢?
你說問什么寧缺又會成為我的弟子呢?
你說為什么昊天就不能喜歡吃羊肉呢?”
夫子有些惱怒地揮袖,于是風雪停滯空中,每一片雪花都不敢動彈。
李慢慢啞然失笑,他還以為老師當真是那樣的灑脫,如今看來,這才是老師真實的樣子。
“聽君陌說,桑桑的記性很好,比世間任何一個人都要好。
我想,興許祂在最開始就算好了一切。”
李慢慢苦笑著說道。
“是啊,祂是天,世間哪有天算不到的事。
不,有,還不止一個。”
夫子忽然開懷了,他仰起頭,大笑不已。
風雪再度喧囂。
這是昊天的世界,可以有人創造自己的規則,但沒有人能無視昊天的規則。
當然,夫子除外。
“也不知他們如何了?”
李慢慢拍了拍沾在肩頭的幾片雪花,望向那一片雪白的世界。
他們自然指的不是一個人,但也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個人和一個……神?
“沒想到,我這個老頭子居然有一天會為一個人的婚事操心。”
夫子嘆了口氣,無奈地繼續前行。
“小師弟若是選了另一位,那么桑桑……會不會再次覺醒?”
李慢慢憂心忡忡地將一綹鬢發捋到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