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麻麻亮,簡小芳起了床,昨晚過于激動和胡思亂想,睡上一覺,醒來感覺神清氣爽。今天禮拜六,是該歇一歇了,也好久沒有休息了。農村人是沒有周末或者節假日一說,只有農忙和農閑,農忙自不必說,農閑是相對田地的事較少而言的,但家里呢,雞鴨魚豬狗,整理農具等等,也不可能閑著。
她打開大門,厚重的大門壓著門軸發出悠長深邃的聲音,吚~~吖~~,細絲絲地撕破黎明的寂靜,刺進天穹,似乎有綿延不絕之感,標示著嶄新的一天開始了。
當初,老陳說大門就買不銹鋼的,她不同意,說不銹鋼大門和土墻搭配起來土不土洋不洋的,只有木門摸著有手感,有宅院的氣勢。
她又請了做鐫刻的師傅,在木板上刻上“陳府”二字,老陳說這太張揚了,一個種田的農民,什么府不府的。她應允了,改成了“陳宅”,把刻字的木板鑲在了大門的門額之上,她不是顯擺,就是想讓兒子陳成知道,這兒才是他的家。
“喵~嗚~唿~”一聲貓叫,聽聲音就知道麻貓又抓了兔子回來了,發出老虎腔般的低吼,在呼喚著自己。
果然,麻貓叼著比它體型大很多的野兔,正用眼光看著自己。這貓成精了,自從去年給了它一塊野兔肉吃了之后,幾乎每天都能銜一只兔子回來,有時會是一只野雞。
兔子在拼命掙扎,她走過去,抓住兔子的耳朵,貓松了口,她看了看,沒傷及到兔子的皮毛。她一只手提著兔子,一只手伸向貓,貓就跳上她的胳膊,她兜住貓擁在懷里,轉身進屋,把兔子塞進籠子里,籠子里已有四只兔子在里面不停地左沖右突,上躥下跳。
然后,進去廚房,打開廚房,在櫥柜里拿出一條咸魚,塞在貓嘴里,說:“貓啊,去吃吧。”貓歡快的“喵”了一聲,就蹲在地上嗚嗚嗚地大快朵頤。
這咸魚屬于海魚,是她讓向麗從南方買回來的,專門用來犒勞它。她接受了王婆子的觀點,每次在喂養這些貓狗豬雞鴨鵝時,都會很認真地和它們說說話,她相信它們能聽懂自己的話。就像電視里說的,種蘑菇時開音響,蘑菇都會長得快一點。
王婆子的話靈驗了,即使她知道王婆子說的毫無事實依據,但用心的說法是對的。這麻貓成了家里的功臣,她和馬道河街開餐館的吳老幺達成協議,每只兔子不論大小,50元一只,條件是只許賣他,不定時交貨。
幾年前,家里的一只黑狗,也時常抓一些狗獾兔子回來,有次竟然抓了一只靈貓,靈貓是國家保護動物,黑狗叼著回來時,靈貓受了傷,她只好把它送到了野生動物救助站。這黑狗不光咬野生動物,也咬人,后來不知道被誰下了毒藥,死狀慘烈,她心里難過了幾天。
“今天可以交貨給吳老幺了。”她高興起來。馬道河很多人去了城里和外地打工,沒**禍森林,也很少有抓野生動物的,現在已泛濫成災了,如果沒有這只貓,她地里的豆苗早就被野兔啃光了。每到秋季,森林派出所就會發槍給一些老獵戶,指標性地獵殺一批,減少對農作物的破壞。
馬道河街上其它餐館的人找過她,說60元一只收購野兔,都被她拒絕了,說就是一百元一只也不賣,她與吳老幺雖是口頭協議,但必須遵守,這是她對自己所有“訂單”的承諾。
今天要進城了,她給所有的動物提供好食物,并且還喃喃地和它們說了一會兒話,算是做短暫的告別。平時在家,孫女上學了,沒有人和她說話,她習慣了和這些動物交談,它們是她的伙伴,也是支撐她的希望。
“旺財,你好好看著家,不要讓雞吃了我地里的菜哦。”她推出單車,把兔籠子放在車斗,對家里的黃狗說。
陳向洋摸摸黃狗的頭,又蹲下身抱了抱它的脖子,松開手,它就跑到家門口,坐著,目送著婆孫倆。
“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她騎著單車唱著歌。這歌流行時,兒子陳成已經上學了,自己變成老芳了,但村里有些男人看到她,都會調戲般沖她吼一嗓子。就連五音不全從來不會唱歌的老陳,有時也會低聲唱上一句。
“小芳,掙的錢是用來花的噠。”路過陳大玉門口時,在門口坐著打盹的她,抬起頭,又沖著她念叨了一次。
“幺(對自己父親年齡小的長輩稱呼),你更應該多花一點撒。”簡小芳開她的玩笑。
“花不動了。”陳大玉嘴里嘟噥了一聲,又耷拉下頭。
簡小芳忽地剎住車,跳下車來,問:“洋洋,這車不好嗎?”
陳向洋茫然看著她,搖搖頭,馬上又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