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齡找來了幾輛大車,把財物一股腦兒裝了。孫霸確實夠意思,派了二十余名軍士隨車護送,邵樹德也認識這些人,互相打了招呼后便走了。
“隊頭,孫都尉說過兩天有批船要回河津渡,可以順路載運財物。”李延齡擦了把汗,氣喘吁吁地說道:“六城水運使衙門的船,往軍城運送糧草的,空船返回,正好用上了。到西城后,兵馬使衙門有人接收,回去討要便是。”
所謂的六城水運使,即朝廷任命的掌管黃河水運的官。六城者,豐安軍城(今寧夏中衛附近)、定遠軍城(石嘴山平羅縣附近)、西受降城、中受降城、東受降城、振武軍城,皆沿黃河修建,亦稱“河外六城”。
話說靈州、河套一帶水運條件其實非常不錯,大規模用做運輸始于北魏刁雍(注釋1)。他是南人,在靈州任鎮將時,主張舍車用船,發揮水運運輸量大、成本低廉、快速便捷的優勢,在靈州大造船只(八百石),然后順流而下,運輸軍糧至沃野鎮(在天德軍城以北八十里,已廢棄)。這些船只日行一百五十里以上,是車馬所不能比,因此發揮了極大的效用,北人嘆為奇功。
初唐時,平梁師都、拒突厥,都曾在豐州段黃河大造船只,運輸軍糧輜重,亦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開元二十九年,朔方節度使加六城水運使,黃河上下兩千多里間皆通水運。至今日,黃河水文條件并未發生大的變化,因此靈武、夏綏、天德、振武、大同、河東諸鎮深受其惠,物資、人員轉運成本很低。否則的話,這個地方的駐軍可能早就堅持不下去了。原因無他,維持成本太高!
所以,孫霸既然有把握借六城水運使衙門的船運東西回西城,那么此事就斷然沒錯了。邵樹德很開心,士兵們也很開心,解決了后顧之憂,上陣后便可安心打仗。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瑣碎了。邵樹德將部下分成幾部分,兩火人看守后院側門、連廊等幾個緊要處,兩火人在廂房內休息,作為輪換。而他本人,則要時不時帶著親兵巡視,以防出現問題。
拿了人家的錢,就得盡到本分,這個年代的軍人就是如此“樸素”。有奶便是娘,你發錢,讓我殺天王老子都可以,若是不給錢,我等便殺你泄憤。如此簡單,但卻又不簡單,世間玩脫了的軍頭一抓一大把。
天德軍城的夜間有種靜謐的感覺。畢竟是邊塞軍城,沒法和繁華的內地相比,吃過晚飯,大伙便早早睡了,過著清教徒式的生活,幾乎沒什么娛樂活動。邵樹德將鎖子甲穿上了,這是孫霸賞他的那副,至于戰場上昧下的,則給了他手下“頭號猛將”盧懷忠穿戴,喜得老盧抓耳撓腮,差點當場找人比劃比劃——傍晚時分遇到關隊新募的“院內突將”,皆是州內兇名赫赫之徒,老盧穿著鐵甲,龍行虎步從他們身前走過去,順帶損了兩句,差點就激得那幫人動起手來。
監軍院前院歸關隊那幫人值守,后院則由邵隊五十人戍衛。邵樹德帶著親兵,昂首挺胸地沿著各處巡視,不放過任何可疑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