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邵樹德輕聲提醒。
丘維道擺了擺手,兀自又在屋內轉了兩圈,然后才深吸一口氣,至胡床前坐定,道:“邵副將,本使欲遣你往石州見個人。”
“何人?”
“邠寧節度使李侃。”
邵樹德聞言心里一緊。李侃這個名字,過年那會他聽聞過,是朝廷挑中的新河東節度使,當時應該正在京師面圣,這會已經趕來了?晉陽,而今可是龍潭虎穴之地啊,張鍇、郭朏作亂,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波瀾,多少高官、大將要人頭落地。李侃現在去,找死么?自己若是跟著去,怕也很危險。
隨即他又暗罵自己不爭氣,前些日子剛覺得跟著監軍混,缺乏立功的機會,似乎難以上位。這下機會來了,李侃以邠寧節帥的身份調任河東,因為遠道而來,身邊沒有得力兵將,自己帶人靠上去,只要稍微立點功勞,還不是火箭般躥升?不比戰陣上拼死搏殺掙功勞強?
邵樹德也深吸一口氣,道:“使君但有吩咐,末將無有不從。”
“甚好,一會我會發下賞賜。”丘維道點了點頭,笑道:“另外,邵副將此去石州,當多帶兵將。李節帥匆忙而來,身邊止有親兵數十,昭義節帥高潯又尚在京中面圣,不可為奧援。此行,當慎之又慎。”
“帶多少兵為宜?”邵樹德試探性問道。經歷了這么些時日,他對丘維道這個人大體上也有所了解了。對朝廷還算有幾分忠心,功利心重,非常想往上爬,但又有點怕死,說白了就是個很尋常的普通人。邵樹德若是帶走了大部分人手,那么他會不會有不安全感?這其實是個很不錯的觀察機會。
“那個蔡松陽不錯,你讓他帶著手下三十人守護監軍院即可,其余人全數帶走,務必將李侃安全送到晉陽。他若有差遣,先緊著做完,再回來復命。”
好吧,沒想到丘維道如此大氣,竟然想著豪賭一把。他與李侃又到底是什么關系,竟然如此襄助?至于說邠寧節度使與太監集團的關系,邵樹德倒并未懷疑。西北藩鎮,鮮有不和太監集團有交情的,不然基本干不下去。
“使君既如此吩咐,末將便從命了。”見丘維道沒有別的吩咐,邵樹德便退出了房間,回到了軍營。
此時天已近夜,軍士們正在吃著晚飯,照例是粟米飯加醬菜。邵樹德找來了李延齡,讓他去監軍院領賞賜,消息一傳出,正在吃飯的軍士們歡聲雷動。邵樹德看得又喜又憂,喜的是有了賞賜,新收攏的那些人能夠更加歸心,憂的則是萬一今后沒了賞賜,大伙會不會裹挾自己鬧餉或者干脆殺了自己?
發完賞賜基本已是深夜了。人賜絹六匹、錢三緡,皆暫存在監軍院大營內。眾軍士開開心心地睡了一晚,第二日食畢早飯,便帶著器械、馱馬、車駕,匆匆忙忙地出發了。臨走之前,邵樹德找來了蔡松陽,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把丘維道這個長期飯票給保護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