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趙判官完成了工作,曹司里幾個驅使官很有眼色地上前,將這些地契裝入木盒中,鎖起來,待異日發給軍士們。
走出節度使衙門時,天邊幾乎只剩下一絲光亮了。
城內亂糟糟的,住進來了很多軍士。他看到了司倉判官陳宜燊正帶著一群驅使官、小使在各軍營內走來走去,與軍將們交談,估計是在問他們需要什么東西吧。
“這是武威軍?”趙植抬頭看了一眼旌旗,確認這是盧將軍的人馬。
“要打拓跋思恭了啊……”趙植搖了搖頭,心道自家這個妹婿的權力欲望還真是嚇人。如今天下各藩鎮,哪個不是大軍頭下面套小軍頭?估計也就河東等地好一些了,較為規范,外鎮軍不能插手地方民政事務,衙將平時沒兵權,難道妹婿也要這么搞?
慢慢踱到家中后,妻子已經準備妥了晚飯,兩個兒子剛讀完書。趙植點了點頭,正想說些什么,卻聽街道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還有軍官的喝罵聲。
趙植轉身一看,有個滿面虬髯的漢子正夠著頭往里瞧,見主人看著他,一笑,又把頭縮了回去。
趙植膽子也是大的,便出門找到這個漢子,與他聊了起來。
漢子身旁還有數人,都盤坐在地上,身邊放著被袋、胡餅、水囊,有人還將一副扁擔靠在他家墻上。
“俺們是銀州民戶,給大帥征發了來當夫子的。就要討拓跋思恭了,人手不足,俺們又打過仗,宋刺史一口氣征發了幾千人,全派過來了。”漢子一邊撕咬著胡餅,一邊說道。
“打過仗?”趙植思維敏捷,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你們是巢眾?”
“都老黃歷了。”漢子嘴里嚼著干硬的胡餅,含糊不清地說道:“當年跟著黃王縱橫南北,啊不,是黃賊!后來在三原被邵大帥一戰擊破,盡都做了俘虜。大帥仁義,不殺俺們,到綏州開了兩年灌渠后,又給送到了銀州。這幾位兄弟和俺都是開光縣的,如今租著農場的地過活,快兩年了。”
趙植今天也看了不少軍屬農場的文件,因此一下子提起了興趣,便問道:“租了多少地?”
“三十畝。”漢子猛地喝了一口水,使勁咽下了喉嚨中的胡餅,這才說道:“和俺娘子,外加一個半大小子,租著縣里發下的耕牛,勉強糊弄吧。”
“半大小子?”
周圍幾個同鄉一下子哄笑了起來。漢子的臉也有些紅,惱羞成怒道:“胡二郎,再敢笑弄死你!李幺郎,忘了當年攻江陵,是誰救了你的命?笑,笑個屁!”
趙植這時候也明白了過來,亦笑道:“可是大帥擄回來的那些草原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