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趙府后,金崇文又擦黑給幾位幕府官佐送去了禮品。新來的節度掌書記盧嗣業明日才正式上直,不過亦有一份。作為大帥的喉舌和筆桿子,還有河中封氏的舉薦,盧嗣業的前程相當看好,金崇文在他租住的宅子前巴結了好一會,這才收工回家。
第二日上直,因為支度曹司無甚事,金崇文又被調到營田曹司聽差。
趙判官見了他,還有點印象,笑了笑,道:“大帥已經同意疏通黑渠,引無定河水入城。趁著冬日水淺,這事得抓緊辦了。不過還得開挖陂池,夏日暴雨成災,河水一夜漲數尺,沒有陂池,黑渠怕是要泛濫,淹了果園。大帥亦有言,引水入城,黑渠兩岸亦可開些田地,并入夏州軍屬農場。今有拓跋氏丁口數千,已至河上,金小使須得去監督一下,有事速報曹司。”
金崇文很快便跟著一位張姓驅使官騎馬出城。這位驅使官還得了個“知水官”的臨時差遣,黑渠事畢后交卸,作為考績。因此一路上表情嚴肅,不茍言笑,到河岸工地上后,瞪大眼睛盯著在州兵看管下努力干活的黨項丁口。
無定河對定難軍四州之地來說,堪稱是母親河。從今年開始,夏州也征發漢、蕃民戶開渠灌田,夏季就搞了一回,計可得良田七百余頃。此時差不多已經弄完全部首尾,開始給人授田了。
田不是免費的,一畝四百余錢,比軍士稍貴一些,但允許分五到十年付清,第一年還不用給錢,相當劃算。
今年從關東諸州弄來了不少人,大部分前往銀州安置了。不過那邊的土地很快分發完畢,最后三百余戶來自刑州的百姓就被送到了夏州。金崇文知道,他們都是大帥從李克用的兵馬那里買來的,花費并不少。
前些年黃巢還在長安時,因為乏糧,便用財貨向圍城的朝廷官軍買糧,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后來干脆賣女子,官軍賣糧賣得更歡了。今日大帥向沙陀兵馬買人,可見李克用與黃巢也無甚區別。
買過來的百姓倒都是整戶的,這會都聚集在河岸邊,營田曹司的人正在給他們授田。
“盧善,沙堰渠一段西道十七畝。”
“高確,沙堰渠一段東南道十畝、東道八畝三分。”
“曹亮,得勝渠二段西北道九畝六分、西道十畝二分。”
“李武貞,白地渠三段東道十八畝七分。”
隨著驅使官一個個戶主念下去,小使挨個給人發地契。后面還要領人到現場看一下,免得不認識田在哪。田地旁邊的大片草地,也做了規劃,一人五畝宅園,可以起屋,然后弄點菜畦、果園或桑林出來,全憑戶主自己決定。
“開渠灌田,乃大帥德政,爾等須謹記。今后每年州縣差人夫修渠,亦需上工。屆時營田曹司會有知水官過來提點,爾等只需跟著走便是,鏟削、飯食皆由縣里供給,勿憂也。”驅使官念完名單后,稍稍喘了口氣,又給這些新來的民戶講明白了需要承擔的義務,然后才讓小使挨個領著人去指認田地、宅園。
金崇文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朔方、德靜、寧朔三縣,應該都在開渠授田,以前多半是給軍士家屬,但現在也開始有一些民戶過來了。這些人的到來,使得野外不再荒蕪,村落漸次設立,人煙慢慢匯集。
這一戶一口的力量,看似微不足道,但如果持之以恒五年、十年,應該就可以看到成效了。有的藩鎮越打越窮,有的藩鎮越打越富,差別可能就在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