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程宗楚盤算了下,定難軍、邠寧軍、涇原軍三家合兵,此時也有五萬多人了。王重榮應是沒甚野心,只想保住河中基業,但那李克用卻很難說。現在讓定難軍撤走,確實不太妥當,萬一河東軍劫掠長安了呢?
見程宗楚答應了下來,邵樹德也笑了。程某人確實沒有什么野心,更難得的是忠誠。須知大唐三百州,如果只有數十州還在日常繳納貢賦,派丁入京值役。其余各州,要么轉運路途斷絕,要么變得跋扈,就逢年過節送點財貨,略表敬意。
程宗楚身為涇原節度使,在京西北九鎮之中,或許是唯一一個愿意響應朝廷號召的了。朱玫之前也算,但邵樹德這陣子接觸下來,覺得他的野心開始滋長,未必再忠于朝廷了。
甚至于,朱某人的忠心可能還不如淮南、江南諸州。那些州之所以不上供,不是因為跋扈,而是因為上供的道路斷了。或者境內有反賊作亂,自顧不暇,比如正被秦宗權部屬猛攻的荊南。人家離得那么遠,關中討黃巢時還派了五千兵過來,歸屬王鐸指揮,這忠心確實不錯了。
當然,邵大帥自認是京西北諸鎮最大的忠臣。誰若想廢立君上,顛覆朝綱,他第一個不答應,定然要興師討伐。
送走程宗楚后,邵樹德又遣人去找了西門重遂,讓朝廷給他再加點榮銜。忠臣嘛,就喜歡這些東西,讓老程高興高興,日后面對河東大軍時,立場也能更加堅定。
“大帥,裴通來了。”正想休息會,親兵來報,馬行總辦裴通求見。
“讓他進來吧。”邵樹德說道。
裴通前陣子潛往京師,主要是為了與西門氏聯絡,順便查訪造船工匠。
“裴總辦,造船工匠之事,查得如何了?”
“稟大帥,得西門氏相助,悉已查明。”裴通回道:“造船工匠,渭橋鎮碼頭附近有一批,渭橋倉有一批,長安城外亦有一批,總計五百余戶,義從軍野利軍使已遣人收攏。”
“好!”邵樹德一拍案幾,高興道:“等長安城內匠戶收攏得差不多了,便一起送往靈州。走邠寧鎮,某已與朱帥談好,讓野利遇略派人護送。沿途所需花費,就從咸陽、醴泉二縣派捐。”
造船工匠,對河套地區來說,可以說至關重要。從靈州到綏州,千多里地,若全靠陸路轉運,成本太高了。但如果能利用起上下兩千多里的黃河水運,那成本可以降低到十分之一的程度,長期產生的經濟效益簡直不可計數。
戰爭潛力的重要一項,便是組織、運輸物資的能力。沒有先進的交通工具,大量物資就會沉淀于各地,損耗于路途,派不上用場,兵員機動力也會受到限制。
水運,在這個年代,可不就是先進的運輸方式么?不但對戰爭有幫助,就是平時的商貿往來,亦大受其利。
作為典型的地廣人稀的地方,靈夏商業要想活躍起來,第一步就是降低成本,主要包括治安成本、稅收成本和交通成本。國朝的商稅其實很低,就算有吃拿卡要的隱形成本,算起來仍然不高,商人的大部分成本,其實還是花在自募護衛、穿州過縣上面。
定難六州,沒有亂兵劫掠,通驛大道上的治安也還不錯,除非你深入橫山或草原,不然根本不需要招募大隊弓馬嫻熟的護衛。而如果改走水運的話,只需在沿途幾個城市附近裝卸貨物,其余時間都在河面上,土匪之流更是無法威脅,這治安成本當真省了太多。
運輸成本更不必說了,簡直斷崖式下跌。等這批工匠再帶了徒弟,造船技師規模整體擴大之后,民間水上運輸業應該也會慢慢發展起來。這是一個正向循環,交通成本降低—商品價格下跌—百姓能買得起更多東西—商品需求量增大—工農業產能開始增大—創造更多工作機會—消費人群更多……
要想富,先修路,這句話不論放到什么時代都不算錯。讓靈夏百姓生活更好,自己統治的合法性就更強,當以此為目標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