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隨著心向大唐的人越來越少,且整體呈老年化趨勢,年輕一代的漢民,到底認同自己是誰,還很不好說。
會州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白家部都不愿意種田了,只想繼續游牧,而且他們部落里會說漢話的人很少,也就高層知道一點往事,新一代知道個屁!
楊悅沒見過靈武郡王率軍入會州城的情形。但他可以想象,那些所謂的漢人耆老原本都是左衽辮發,也就是在昑屈部逃走之后,他們才換回了本來的裝束,然后派幾個還會說漢話的人在前面迎接。
會州如此,岷、渭、河、臨、蘭等州又有什么不同呢?說不定情況還要更差。
讓軍士將張阿竹咄等人帶下去之后,楊悅思慮了一會,便招來了幕僚,商議道:“大帥欲攻蘭州,然沿途山高水急,行走不易。若是繞道渭、臨二州,沿途草場眾多,利于蕃兵進擊。不如就此行文請示,待蕃兵一至天都山,便匯集定遠、新泉二軍,一同南下,先破渭州,然后西進,攻臨州,繞道蘭州側后。彼時大帥親率衙軍主力,沿河西進,此為正也。繞道靈州之偏師為奇,一正一奇,破之必矣。”
調動蕃兵,楊悅是沒這個權力的,會州刺史韓建、定遠軍使王遇也沒這個權力。會州蕃部,以白家為首,他們愿意與定遠軍配合,也是當初邵樹德下的命令,不然誰也別想使喚得動他們。
若能使喚得動,那這人可就危險了,多半會失去靈武郡王的信任,被邊緣化雪藏起來,再無翻身的機會。這就是政治!
本來按照避嫌的原則,楊悅也不想提這個建議。跟著大帥打太平仗不好嗎?何必惹得一身騷,平白無故讓人猜忌。
但他真的太想贏了,太想收復失地了,為此也懶得顧忌那許多。
幕僚們當然也清楚他的想法,跟了這個東主,沒什么好多說的,只能盡力幫襯到底。
而此時的王全,也已經領了賞賜回到家中。
家在祖厲河上游這一片。說是給你房子,但其實就是給了一些木頭罷了,就這還要排隊等,因為役使的蕃人伐木工不是很夠。
王全已經領到了木料,然后又親自去砍了一些樹枝、蘆葦回來,與老兄弟們互相幫忙,把木屋建好了。不大,但住一家四口綽綽有余,甚至還有個馬廄及羊圈。
走到村頭的荒草路上時,王全父子故意放慢了馬速,將領到的綾羅綢緞露出了一角,花花綠綠的,一眼便可看出。
村里的人基本都是巢眾,有來自銀州四縣的,這些人看到王全便打招呼。有的則是赦免的刑徒,他們孤身一人,神色郁郁,看到王全時也沒啥好臉色。大家同為俘虜,你是張言、李唐賓的人,我是孟楷的人,為何待遇差別這么大?心里不服啊!
王全對這些滿腹怨氣的人也很看不過眼,路過時冷哼了一聲,道:“有本事南下渭州去搶啊!牛羊、財貨、女子都有,自個在家生悶氣有什么用?孬種!”
被他損的那人也怒了,直接從草堆里抽出一個木叉,便要上前搏命。恰逢此時,數騎從西邊過來,看裝束,當是定遠軍的,于是勉強壓住火氣,呸了一聲,道:“就你行?待下回有事,某南下搶個吐蕃官家小姐回來。你這指揮之職,到時候也得讓給某,看你羞不羞?”
王全打了個哈哈,道:“說大話沒有用。另外某也得提醒你下,這會不在軍中,你對某不敬,沒什么。異日若是集結了起來,南下打草谷,你還這副樣子,看某砍不砍得你腦袋。”
說罷,王全父子大搖大擺地走了。
其他人看著他,臉上全是惱火、生氣的模樣,但在眼底,羨慕之色卻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官府怎么還不征召呢?趕緊把器械發下來,大伙練都不用練,直接南下搶他娘的啊!
種地辛苦沒什么,但沒有女人,沒法傳宗接代,這日子能過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