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州的春季,雨水不少,可得做好防潮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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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蟲喘著粗氣在山間奔走著,箭囊里一共帶了二十枝箭,從昨天打到現在,全都射空了。而今能依仗的,也就只有手里的一把刀。
樹林子后面又響起了呼喝聲。
很快,十余騎轉了出來。他們頭戴皮帽,穿著皮裘,說著自己半懂不懂的語言,騎術不錯,箭術也可以,讓他應付得分外頭疼。
作為通頰(斥候),大蟲對自己的本事一直很自傲,部落長老同樣很看重自己。住著寬敞的帳篷,有酒喝,有肉吃,部落里的女人還頻頻對自己獻媚,這就是勇士的待遇!
但他遇到對手了。
對手說的話,聽著像黨項語,但總覺得不完全是,難道是百余年前逃到唐境草原上放牧的黨項后裔?
大蟲覺得自己的猜測很靠譜,同時也有點悲哀。都是彌藥王的子孫,為什么助他邵樹德,與同族互相殘殺?
遠處突然爆發了激烈的喊殺聲,吸引了緊追不舍的十余騎的注意力。他們猶豫了一會后,便果斷向西面而去。
大蟲稍稍喘息了一會,然后手腳并用,爬過一處亂石,繞過一叢樹林,抄近路躲到了一塊巨石后面,偷偷向下張望。
下面是一處平緩的坡地。半青半黃的草地上,數百人正在舍生忘死地激戰。
大蟲看得很清楚,人少的一方,大概兩百余,辮發褐布,是自家部落的。人多的一方,應該有三百五六十人,髡發裘服,應是從北邊草原上來的。
雙方在這片有山澗、有草場的地方不期而遇,只一照面,話都不說,直接就干了起來。
黨項人殺黨項人!大蟲心在滴血,那邵樹德玩弄你們部落里最高貴的女人,讓你們拼盡全力上供牛羊,結果還為他打仗?這是什么道理?
草原上的勇士人多,馬多,好像器械也不錯,沖得很猛,只一下就把昑屈部的牧民給沖散了。他們自動分成數股,圍著吐蕃化的黨項同族大肆殺戮,箭矢、馬刀、長槍,有什么招呼什么。
那邵樹德倒是肯下本錢!居然給了這么多質地不錯的刀矛,有些人甚至還有皮甲、鐵甲!大蟲有心幫忙,但手頭已無箭,只能徒喚奈何。
部落長老們提出的利用山間復雜地形,迂回到定難軍身后,襲擊他們的糧道,迫使他們后退的計策,看來是很難奏效了。
那么多草原牧民,散在山間,有山泉,有草場,有牛羊,幾乎可以在那里住一百年。這就是天然的衛兵,如何能迂回到定難軍側后?
唐人不是這種打法!大蟲恨得在巨石上錘了一拳。
下面的戰事很快進入了尾聲。
髡發黨項人一個個追上辮發黨項人,將其砍倒在地,頭顱仔細收了起來,日后都能換錢。
辮發黨項人身上的衣甲也被剝了下來,隨身攜帶的食水、器械自然也成了戰利品。大家太窮了,哪怕從敵人那搶到一個蛇皮口袋都笑嘻嘻的。
清掃完戰場后,昑屈部牧民的尸體被一個個扔到了斜坡下的樹林子里,任其腐爛,被山中虎豹啃食。
大蟲腳步虛浮地離開了巨石,辨了辯方向,朝西南方而去。
行走至一處山澗時,又看到了大群趕著牛羊的草原牧民。他們的游騎散得很開,帳篷已經搭了起來,馬兒在小溪邊飲水,牛羊在草地上尋找著吃食。
一些牧民在埋鍋做飯,一些人在擠奶,還有人在試穿甲具,說說笑笑。
這他媽是唐人的打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