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可是來看漕船?”
“然也。行軍征戰,最重者無過于糧草。”邵樹德說道:“吐蕃賊寇,一個個都等著擊我糧道呢,這便讓他們瞧瞧,到底是他們先耗盡糧草,還是我的大軍先耗盡糧草。”
古來征戰,因為糧盡退兵的不知凡幾。有時候戰場上打贏了,結果糧盡,沒法擴大戰果。有時候更慘,糧盡了,大敗乃至全軍覆沒。
名將用兵,第一個考慮的就是斷了對手的糧道。如今對吐蕃用兵,動用了五萬余人,如果不算陰山蕃部的話,一個月差不多就要消耗四萬多斛糧食,比軍士在營時要高出許多。
當然定難軍打仗,從來都不是光吃糧。事實上在奪得靈州以前,鎮內長期谷物不足,軍中多有奶、脯抵充,畢竟蕃部上貢也只可能給你牛羊,他們大部分都不種地。
光啟二年收了207.8萬斛糧豆,衙軍及享有衙軍待遇的各部,一年糧賜便給出去了115萬斛出頭。軍士日常消耗,也非常驚人,算上喂給馬匹、役畜的豆子,一年消耗了46萬余斛。再扣掉撫恤12.1萬余斛,結余三十多萬。
這只是養軍結余,官吏、工匠的一部分薪俸,也得用糧食支付。還有各種工程開支,一樣得出糧,事實上最后是剩不了多少的。
還好有蕃部貢獻的數十萬頭牛羊以及藥材、皮子等雜貨,除了發賞外,還剩了很多。但人不能光吃肉不吃谷物,臨戰前,幕府用牛羊從軍士們手里換了不少谷物回來,因為他們吃不完。
西征吐蕃,邵大帥只準備了大約六七個月的糧豆、奶脯,若是半年內打不完,就得提前預支明年的稅收了,還好那時秋糧已經收獲了差不多一個月了。
戰爭,真的是一項消耗特別巨大的社會活動,尤其是在你動用了五萬余人的時候。
“一艘漕船五名船工,一趟運1500斛糧,如今已經有六十艘了吧?”看著碼頭上如林的桅桿,邵樹德問道。
“58艘,還有2艘尚未徹底完工。”李劭答道:“之前靈州船坊內積存多年的陰干木材一掃而空,后續造的船,按照大帥的吩咐,伐木后直接打制。據馬大匠說,這樣的船壽命有限。”
去年一年,靈州、懷遠兩縣的造船工坊是非常忙碌的。即便是在大冬天,他們也在伐木制船,為今年春天的大戰提供保障。
你們缺乏一個木材烘干窯!邵樹德心道。
陰干船材,需要幾年時間,實在太慢了。不過若是建立起完備的計劃,每年都采伐大木,加工后存放起來陰干,倒也不是什么問題。只不過自己要打仗,趕上了啊,沒辦法。
運糧食、運軍械、運石炭、運牛羊、運建材、運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壓力太大了!若是全靠陸路運輸,這成本還不高到天上去?動員十萬以上的夫子?那農業生產可就荒廢了。
此時的靈州碼頭忙忙碌碌,夫子們扛著糧袋,將糧食一代代運進船艙,摞好。
三月份江河化凍之后,大量船只就被一一推進了碼頭內,下錨碇泊,等待裝運物資。
而在河的另外兩側,還有兩個碼頭在裝運貨物。
靈州的東倉城建在河東岸的一處高地上,與靈州城隔河相望。而在河西岸,還有一個西倉城,同樣與靈州隔河相望——是的,靈州城建在河渚上,非常蛋疼。
三個碼頭一起裝運貨物,速度還是蠻快的。
“鐺鐺……”碼頭上鐘聲響起,一艘船只滿載糧豆、草料,拔錨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