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是否可以上表朝廷,奏復蘭、渭二州六縣了?”出征以來,節度掌書記盧嗣業就跟在邵樹德身邊起草公文。此人話不多,口風緊,跟在大帥身邊像個隱形人一樣,從不逾越本分,默默記錄、抄寫、起草各種文件,確實是合格的機要秘書。
邵樹德想起了諸葛爽的節度掌書記蔣德溫。那人能說會道,還幫自己上門提親說媒,算是諸葛爽的首席幕僚了,與盧嗣業是兩個風格。
“便寫一封吧,將士出征數月,得復兩州,當為天下知曉。”
盧嗣業很快一揮而就,遞給了邵樹德。
“天威耀武,月捷傳聲……臣每當永夜枕戈,早愿中流叩楫。今歲據馬援之鞍,敢矜獨勇;杖辛毗之鉞,親率諸軍……是以圣上高臨紫極,遠耀皇威。睹百辟之歡呼,雷驚河西;想六師之勇戰,電掃隴右……帝業中興,則遠超于前漢、后漢;物情允洽,則近繼于元和、太和。足可使蠢植昭蘇,華夷悅服,掩神雀黃龍之瑞,應河清海宴之期。限守戎藩,末由陳謝,頓首頓首。”
“就這樣吧,讓進奏院呈上去。”邵樹德吩咐道。
“用不用找一些藩帥上賀表?”盧嗣業問道。
這就是造勢了。大軍頭下面,總有一堆舔狗小軍頭,有些事不方便自己出面時,便可以讓別人代行。
邵大帥若想造勢,關內道之地,舔狗還是有兩只的。
“不用了,某還擔心朝廷要來分潤好處呢。”邵樹德搖了搖頭,道:“某又不想求什么,封王?虛禮罷了,有害無益。”
此番上表之后,可想而知朝廷會把更多的注意力傾注到自己身上。畢竟自己所在的位置很尷尬,直接威脅著長安朝廷,而且還有過前科,在京西“迎接”過圣人。
大勢若此,即便有西門氏居中轉圜,自己的政治形勢也會不可逆轉地變壞。朝廷一定會想辦法整自己,會怎么做呢?默許朱玫擴張?或者聯絡李克用,惡化自己的周邊形勢?這都是有可能的。
朝廷現在理論上還能讓數十州聽話。像那川中戰亂之地,居然還竭盡全力上貢財貨。荊南秦宗言一退,不顧自己赤地千里,立刻就押運財貨上京。這都是特么的忠臣啊!
不過這會全大唐第一忠臣,應該是后來居上取代自己的朱全忠。此人小事小請示,大事大請示,對朝廷尊重得令人感到詫異。
天下節帥,就沒朱全忠這么懂禮數,這么尊重朝廷的!以前邵樹德更忠,現在看來,朱全忠的成色更足。
當然也有人認為李克用更忠。朱全忠表面功夫做得好,但在討伐秦宗權的戰爭中,義成節度留后已經不聲不響地換成了胡真,這是自說自話。而李克用之弟克修擔任昭義節度使,是朝廷允許的,且至今只得澤、潞二州,控制得也不是很嚴密。
簡而言之,李克用兼并了半個藩鎮,朱全忠兼并了一個藩鎮。而關北忠臣邵樹德,已然兼并了朔方、天德、振武三鎮,邠寧的折宗本也是其岳父,在朝廷眼里,已經由忠臣開始向奸臣方向慢慢滑落了。
不過老實說,除了邵樹德之外,朱全忠、李克用都還算可以,天下比他倆過分的人多得是。不過他們也只是旋起旋滅,不懂做人,過于囂張的,早晚會死。
“大帥,找人多上幾封賀表,還是有必要的。”趙光逢突然插言道:“渭、河、臨、蘭諸州,需要大量政務人才。大帥在京中的名聲越響,前來投奔的人才會越多。另者,天德軍、振武軍那邊,官員年紀普遍較老,需要人慢慢頂上。會州二縣,官吏亦有缺口。”
“趙隨使所言有理。”邵樹德受教道:“新得之地,的確需要文吏充任各級職務。諸州化胡為夏,馴以華風,也需要大量讀書人。這些人,也就只能到一個地方找了,那里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