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什么?”
“蛇、黃鼠狼、蚱蜢子……”
蕭千翎茫然地和已經走到身旁不遠處的范知縣對視一眼,不明白井甘問這個做什么。
就聽井甘又問,“那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這次李家老二沉默了許久。
井甘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手還不停地輕輕拍打著他的肩膀,帶著安撫的意味。
就在蕭千翎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李家老二開了口,聲音很小。
“雞。”
他最怕雞。
蕭千翎眼睛微微一亮,大概猜到井甘的突破方向了。
井甘也很驚喜,面上卻十分平靜,繼續用沉靜柔和的聲音問道,“為什么最怕雞?”
回答出了上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回答地十分順暢。
“五歲的時候,爹娘把我關在雞圈里一個多月,我和雞搶吃食,和雞同睡,被雞圍攻,全身都是傷。我害怕,我想逃卻打不開門。我大哭也沒有人來救我。我討厭雞,再也不想見到雞。”
邊說肩膀邊微微瑟縮著,既有害怕也有無措和傷感。
井甘手上拍打他肩膀的動作沒有停,安撫道,“別害怕,你現在已經長大了,比雞圈的圍欄還要高大。你輕松便可以推倒雞圈圍欄,雞圈再也關不住你,那些雞更加傷不了你。相反,雞怕你,他們弱小又無力,而你十分強大。”
感受著掌心下堅硬的肌肉,井甘指引地道,“現在跟著我的話想象,你就躺在雞圈里,身邊全是雞,它們嘰嘰喳喳叫喚著,撲騰著翅膀到處飛,還有難聞的雞屎味道……”
隨著一點點想象,李家老二的身體越來越僵硬,如同繃緊的弦,稍一觸碰就會斷裂。
井甘緊跟著道,“你撐地站了起來,發現自己比雞圈的圍欄高出了一半,圍欄只到你的腰。那些雞只能在你的腳邊撲騰,卻連你的手都觸碰不到。你彎腰抓住了一只雞的翅膀,又抓了一只,再抓了一只。你提著三只雞,腿一抬就跨出了雞圈。”
隨著這段話的指引,掌心下緊繃的肩膀又慢慢放松了下來,連李家老二的臉上都露出了釋然、輕松的表情。
似乎有什么禁錮被打破,心中某一處隱秘的痛楚得到了徹底的釋放。
井甘觀察著他的表情,看準時機,重新提起最初的問題。
“現在再回答我,你最怕的東西是什么?”
這一次,又是長久的沉默。
剛剛才放松下來的身體,又有僵硬的趨勢。
井甘又問了一遍,“你現在最怕的東西是什么?”
一息之后,李家老二開了口,“裙子。”
“什么裙子?”
“粉色長裙。”
蕭千翎和范知縣臉上同時露出喜色,終于回歸到了案子相關的事情上。
化解了對羽毛的恐懼后,沒想到他的恐懼變成了張珠兒被殺時穿得那身粉色長裙。
害怕的點也從長裙上大片大片的羽毛變成了裙子本身。
井甘問,“為什么害怕粉色長裙?”
“因為……我有愧,我把裙子弄壞了。”
井甘屏住了呼吸,她知道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說不定能夠發現案件的線索。
井甘又問,“你怎么把裙子弄壞的?能詳細說一說嗎?”
李家老二停頓了一下,臉上漸漸露出傷心的神清,聲音都哽咽起來。
“我不小心絆了一下,裙子就被摔在了地上。我本來想撈住它,可沒來得及……”
此時的裙子早已不再是裙子,而是他所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孽。
“然后呢,裙子被弄壞后,你做了什么?”
李家老二肩膀開始抖動起來,發出了低低的、壓抑的哭泣。
“我把它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