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我那個鋼硬如鐵板、男兒流血不流淚的爹嗎?
你眼睛里那是啥,別告訴我是眼淚。
你居然還有眼淚。
我是不是瞎了?
楊今安心里萬馬奔騰,難以接受自己父親這不為人知的感性一面。
從小到大他爹永遠板著一張冰塊臉,幾乎沒見他笑過,更別說看他哭。
現在居然哭了,而且看著阿蘭的眼神那叫一個溫柔似水——
若是嘴里有水,楊今安覺得自己肯定會噴出來。
他居然從他爹眼里看到了溫柔,這怕是要天下紅雨了吧。
“這些年讓你受苦了,孩子。是表舅不好,沒能早點找到你,讓你流落在外這么多年,還受了這么重的傷。”
楊群先說著說著眼眶又濕潤了,聲音都帶了些鼻音。
“你別擔心,回了京城我們就找太醫院的太醫給你看傷,肯定能把你眼睛和喉嚨治好。
當年擄走你的安懷公一家已經全數滅族,你生死不明這些年殿下一直自責悲痛,深居佛堂,如今終于等到與你團聚的日子。老天總算開眼了。”
楊群先含笑嘆息,不管怎么樣,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終于苦盡甘來。
“我們什么時候啟程回京?要不就明天一早,你們也好早些母子重逢。”
楊今安坐在一邊瞧著今天格外不一樣的自家爹。
他是來確定阿蘭真假的,聽這意思光瞧阿蘭這長相,就已經確定身份沒錯了?
楊今安是許多年不曾見過殿下,不清楚這母子倆到底有幾分像,不過回京這事……
他看向阿蘭,見他聽到回京,眉頭果然微微蹙了蹙。
不回。
阿蘭手指在手邊茶杯里沾了一下,在桌子上寫下這兩個字。
楊群先愣了一下,“為何,你還有什么事?什么事也比不上你們母子團聚重要,殿下盼你都盼了八年了。你要有什么事交代給今安去辦,我們明天就回京。”
楊今安看好戲似地,臉上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爹果然還是他爹,脾氣剛硬,說一不二,方才那短暫的感性溫柔不過是錯覺而已。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狠狠打臉了。
就見阿蘭在桌上又重寫了一遍:不回。
寫完立馬扭頭就走,臉色明顯不好看,十分倔強。
楊群先硬氣了不到片刻的脾氣瞬間就軟了,拉住阿蘭的胳膊不讓他走,好言好語地問。
“為何不回去,你總要給個理由吧。還有什么事比見你母親還要重要?”
阿蘭沉默著半晌不說話,楊群先又想勸勸,卻見阿蘭又走到桌邊,沾水寫了三個字。
三個月。
“三個月?這什么意思?”
阿蘭往楊今安的方向指了一下,楊群先便將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兒子。
方才和煦如春陽的目光也一瞬間嚴肅起來。
楊今安愕然地張了張嘴,他爹還會變臉呢,以前怎么沒發現。
“阿蘭說的三個月什么意思?”楊群先語氣冷硬地問。
“這個……”楊今安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他應該是說再給他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后再跟我們回去。
之前我就和他說過,我是游學出來的,最多幫他瞞著三個月,三個月后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會把找到他的事告訴家里。”
楊群先回頭看向阿蘭,又換了盡量溫和的聲音問,“是這個意思嗎?”
阿蘭點了下頭。
楊群先蹙著眉,明顯不贊同,但也沒有立馬強硬的拒絕。
“非得三個月之后才回去嗎?”
阿蘭又寫下三個字——五個月。
楊群先連忙答應,“那還是三個月吧。三個月后剛好就進入年關了,正好雙喜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