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坐在單元樓門口的臺階上,捏著一根細長的枯黃竹竿,一頭在手里一頭搭在腳邊,悠然地哼著歌兒,瞇起一只眼睛,在看竹竿是不是足夠筆直。
接下來她把一條一米長的白色塑料帶子系在竹竿末端,一邊忙著手上的活計,一邊抬眼望望對面草坪上插著的細竹竿,微風拂過,竹竿上系的彩帶隨風而起,女孩盯著它看了一會兒,又埋頭下去重新忙著自己的工作。
把帶子綁好,她帶著竹竿上樓,爬到閣樓上將它豎立起來。
這樣的竿子她已經豎了五六根,手里帶著小本本和鉛筆,每天查四次,然后在小本子上記下
“12月10日。
上午8:32,東南風,二級風。
中午12:02,東北風,三級風。
下午4:33,偏北風,三級風。
晚上10:01,偏西風,三級風。”
每天早上、中午、下午以及晚上各查一次,一天查四次,這是半夏的新工作,在調試sk數據傳輸鏈路的間隙,她就干這個,像是個氣象調查員。
風力不好測,只能估算,bg4xh說風力估算有口訣,跟順口溜似的,零級煙柱直沖天,一級青煙隨風偏,二級清風吹臉面,三級葉動紅旗展,四級枝遙飛紙片你就像奧本海默一樣抓起一把紙片,往天上一拋,它們如果被風吹飛了起來,那就是五十萬噸當量啊呸,四級風準沒錯了
“bg,統計這個有什么作用”
“我也不清楚,反正是他們的要求。”白楊回答,“趙叔他們最近幾天神神秘秘的,或許是有什么大計劃呢大小姐,你那邊的攝像頭恢復正常了么”
“新換的這個對不準焦,我又換了一個。”
昨天半夏在折騰攝像頭時不小心失手把它摔壞了,只能換一個新的。
“程序運行有問題嗎”
“還有bug,不過總算是能全部安裝上了。”女孩長呼了一口氣,“好難啊,為什么要見你們一面這么困難呢。”
她算是見識到了調試sk的難度,比afsk可難太多了,半夏最困難的時候陷于漫漫代碼的屎山里茫然無措,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那時候她只想暴起砸掉主板和顯示器,然后一把火將一切都燒掉。
可冷靜下來她又只能面對這些叫人困惑的代碼,在對面專家的協助下一點點地從頭排查bug,每次都是一場筋疲力盡的漫漫長征。
作為世上技術最高明的程序員,她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都在排查bug。
“技術上的問題是最難解決的,它就像數學卷子一樣,不會就是不會,絞盡腦汁使出吃奶的力氣也不會,如果此刻有人給我一張高考數學卷子,跟我說考到滿分世界就能得救,那我也只能干瞪眼。”白楊也嘆氣,“努努力就能辦到的事就不叫困難的事兒,真正困難的事,連開始都不可能,”
“bg,那枚火箭什么時候發射”
“應該是這個月18號,在法屬圭亞那航天中心,”
“那是在哪兒”
“在南美洲呢,大小姐,你知道南美洲在哪兒么”白楊說,“在地球另一邊,現在衛星正在裝機,空運到圭亞那航天中心做最后的總裝,”
女孩在黑暗里沉默半晌,大概在試圖理解地球另一邊是多遙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