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說是,打開卷軸,卻是一幅行草,瘦金體,十分悅目,寫的是:“長鋏歸來夜帳空,衡陽回雁耳偏聰。若為借與東風看,無限珠璣咳唾中。”落款是“錄后山居士嘲秦斐覯,文畢恭書。”
他不知后山居士是誰,也沒敢問,只說字寫得好,就是說不出好在哪里。
朱朝吾說:“那你就不必說了,你的工作是在墻上釘釘子,然后掛上這書法。喂,里面的那位小妹妹,出來幫個忙可以嗎?”
邱素萍滿臉不快地從書房里出來,張強才知她還沒走,便知道朱朝吾的用意確實被自己猜中了,因為在墻上釘釘子掛書法大可不必如此興師動眾的,他立刻又緊張起來,低下頭去,不敢看邱素萍,只知道邱素萍已到了身邊,也知道邱素萍一定也是不屑看他一眼。
朱朝吾詫異道:“你們兩個應該是認識的,怎么沒聽到打招呼?當然,也許用了某種接頭暗號,我不懂。”
張強忙說:“你好。”說給書法聽,因為他是對著書法說的。
邱素萍也說:“你好。”干脆說給牙齒聽,因為這兩個字都夾在牙縫里沒出來。
朱朝吾倒沒追究,說:“你們說,這書法掛在哪兒合適?客廳還是書房?”
張強說哪兒都好,邱素萍說:“依我看,哪兒都別掛才好,這么難看的字,掛在哪兒都出丑。”
張強急忙嘟噥說:“怎么能這樣評價文老師的書法?他的文章這么厲害,書法自然厲害了。”
他過去不屑文老師的文章,又與邱素萍說過,當時邱素萍明顯就有些不高興,但是也沒說什么,這時正好可以贖罪,為了不著痕跡,故意說得小聲,仿佛不愿讓邱素萍聽到的樣子,其實恨不得把每一個字都直接灌進到邱素萍的耳朵。
朱朝吾斜他一眼說:“邏輯上是行不通,結論還算準確,文老師的字,在我市還是有點名氣的,邱素萍,你不懂書法,不能隨便下結論。”
邱素萍說:“用得著懂嗎?本地作家能寫出什么好字來?能寫出,就不會在這小地方呆了。”
朱朝吾說:“這套理論似曾相識,張強,這是你首創的吧?”
張強趕緊說:“我當時又沒看過文老師的書,哪知道本地作家能寫得這么好?后來看過之后,我不是已經改口了嗎?”
“好像是的,看了之后,就一直贊不絕口,你說你也真是的,沒看就下結論。”
“這不就是年少輕狂了嘛。”
“明白就行,沒事,這字是一定要掛的,還是掛到書房里去吧,多點墨香。”朱朝吾說著,把字卷起來就進了書房,張強隨后跟進,邱素萍磨磨的蹭蹭的也進去了。
朱朝吾與張強選好位置,叫邱素萍搬來椅子,給張強一枚長釘,讓他站到椅子上打入釘子,他自己在下面扶穩椅子,張強依言辦事,朱朝吾發現張強好幾次將錘子打歪,險些打中定釘子的手指,忙提醒說:“喂喂,張強,你可不可以先收斂一下你手指的魅力,我發現錘子對它們的興趣比對釘子的興趣大多了。”
邱素萍憋不住,差點笑出聲來,瞪了朱朝吾一眼,嫌他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