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間的香味由淺漸深,層層鋪層開來,由肺入心,他深吸一口,倒是桂花開得正好。
“馬車可有備妥?”許廷彥搖起灑金川扇兒,沉聲問道。
隨行管事許錦稱是,又低聲問:“爺這就要連夜趕回去么?”
許廷彥只嗯了一聲,并無多言。他來此地就為簽一紙契約,事已辦成便沒無需多留,他不多言語,徑直朝二門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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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音這些日發燒腦熱病著,晚時昏昏沉沉爬起來,吃了碗白水加鹽煮的面條,沒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再咽不下了,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戲班子里的師兄師姐還在前堂唱大戲未歸,隱約有抑揚頓挫的三弦聲傳來,還未入耳已彌散在空氣里。
月光被桂樹葉篩落,斑駁地映在窗紗上,倒像綴著朵朵霜花,似乎只有這樣想著,才能在這蒸籠一般的天氣里得些涼意。
桂音迷迷糊糊之間,忽被足尖踢到月琴的響動驚醒,坐起身來,挑開半簾帳子,就聽得嬌喜在咬牙抱怨:“是哪個殺千刀的胡擺亂放要害我。”
桂音趿著鞋下床,摸索點燃燭臺,房內昏亮起來。
嬌喜坐到菱花鏡前整理散亂的發髻,不經意地斜瞟她一眼,見她熱得滿臉通紅,皺起眉頭問道:“病還不見好么?這都幾日了?藥吃過沒?”
桂音回話:“燒退了,就是沒有氣力。”
她走至墻角,拎起一水瓶,倒了半缸茶喝,瞥見嬌喜頸子間紅紅紫紫的痕跡,抿了抿唇,把到嘴邊的話同茶一道咽進喉嚨里。
燭火薄薄的光照亮鏡子,嬌喜拔下發釵,看清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也不作聲,只隨意挽好發,再起身從床下抽出個大皮箱,扯著拉鏈嘶啦劃開,翻翻揀揀。
隨后她取出五六件大半新的綢衫及裙子擱在凳上,朝桂音呶了呶嘴,“關東那邊現在要穿厚些的襖子了,這些我用不上,皆送你吧!”
桂音怔愣片刻,很快有些急了,“戲班子不是要進京么?怎地卻往關東去?我要尋喬四問個清楚!”
嬌喜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一面手里忙活,一面說道:“你急什么?誤不了你同大師兄這對有情人相會,是我不能再隨你們進京。這櫻草色旗袍我沒穿過幾次,倒是好看的,也一并送你了。”
四喜班臺柱子武生喬玉林,奉太后旨命進宮唱戲兩年,如今過去大半年,恰逢徽班進京之風正盛,喬四原不想去,卻受京城的聚興戲院相邀唱臺,回報格外豐厚,這才動了念想。
但私下里師兄姐們悄傳,是喬玉林想念桂音,深諳喬四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才想得這法子,誰都曉得喬玉林和桂音互相喜歡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