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業坊就在狗脊嶺稍微往東之地,其坊名所得自于西南角的勝業寺。
高岳走入勝業寺的院落,發覺其果然氣派,院落核心是所闊五間、深三間的“兩頭九脊”大殿,構筑在玉白色的臺基之上。因勝業寺的開山祖師景暉和尚,和唐朝高祖李淵交情匪淺,所以寺廟內始終香火鼎盛。
高岳走到臺基的階下,在過道邊見到一個正在掃葉子的小沙彌,便問勝業寺的寫經人都在何處,那小沙彌合掌還禮,而后將手指向勝業寺靠著坊十字街的鳴珂曲,說那里有向著曲而開的五間寫經坊,所有受雇于寺廟的“經生”都聚集在其中。
經生,便是薛瑤英口中的寫經人。
擅長書法的民間人士,有部分受雇于政府機關,稱為“楷書手”;也有部分自由謀生的,他們一般受雇于寺廟抄寫佛經,也會給普通百姓抄些書儀,比如書信往來、升官發財、早生貴子之類的,用一刻不停的寫作來糊口,這類人便叫“經生”。
現在高岳明白,后世著名的敦煌學,其中大部分的文本,都是這群默默無聞的經生一個字一個字辛辛苦苦抄寫出來的。
出寺后,高岳剛走到鳴珂曲的街面上,就能看到對面確有五間房,屋梁之下許許多多的經生正在那里,提筆在木架上的紙卷上不停歇地抄著寫著,里面有不少女經生。
“不好,興道坊兇肆只是給我個免費抄佛經的木契,而薛瑤英只是說讓我來尋名女經生,但誰能想到這里的女經生可不止三五位,到底是誰?”高岳停下腳步,看著寫經坊攢動的人頭,大傷腦筋。
突然,寫經坊里傳來了聲女子的叫罵聲,“無賴漢!”
然后一名漢子哈哈笑著,抱著一大卷經文,光著腳丫就穿過寫經坊眾人的間隙,竄到了鳴珂曲上來。
“抓住他,抄錄經文不給錢,郭小鳳唆使來的無賴漢!”里面的女聲充滿憤怒,看來本人也正穿過人群,正在追趕這漢子。
“又是郭小鳳的手下!”高岳頓時大怒,郭小鳳這家伙要奪宋住住的本元,現在又叫人賴女經生的抄經錢,簡直是標準的婦女之敵!
于是俠義心腸熱起來,高岳便沖上去要攔住那漢子。
這時一名梳著墜馬髻的女子,風風火火紛紛怒怒地跑出來,站在寫經坊的門口,還對著那漢子喊到,“無賴漢,給我抄經錢。”
“別跑!”高岳也一下子橫在那無賴漢的面前。
“給你吧!”那無賴漢將豎起來的經卷一下子扔到了高岳懷里,然后哈哈笑著,斜竄入了十字街東薛曲的巷子里去。
“唉!”高岳抱著經卷,剛準備追,就聽到尖利的“咻”的聲音,剛轉過眼來,就覺得“嘭”聲,雙眼一黑,鼻梁被大力擊中,里面骨頭都要碎裂似的,而后渾身劇痛著,咕咚聲,倒栽在曲街之上,來個仰八叉。
倒下的瞬間,他抬眼看到,一顆鞠球咻咻咻地彈起到了上面的天空中,尚沒有下落——剛才就是這家伙砸中自己的。
“又來個無賴漢,還想接應同黨?”約三十尺開外,寫經坊門前,那女經生撩起裙裾,還伸著剛踢出那顆鞠球的腿,對著倒在地上捂著鼻子的高岳惡狠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