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當仁不讓于師!”高岳完全副撲克臉,毫不謙讓,銀食箸在互相較勁里,格達格達地響動著。
吳彩鸞擰起黑漆漆的眉毛,盯住高岳,“逸崧別小看小婦寫小楷的腕力。”
“彼此彼此,這一個多月來給你寫書儀抄佛經也不是白練的。”高岳也死命用勁,突然他轉頭望了下門扉處,說了句“郭小鳳,欠你債的吳煉師在此!”
嚇得吳彩鸞往食床上猛地一縮,高岳哈哈笑著,趁機將食箸往那牛舌上一插,接著挑起,扔入自己盤中,而后那胡姬幫忙割了塊,送入高岳的口中。
“哇!”高岳閉上雙眼,只覺得這牛舌宛如十七八般的少女肌膚般嫩滑,一口下去,天地間生香,無法言說的暢美自五臟六腑間升起。
“郎君,炙牛舌一定要配上好的酒。”說著,那胡姬便急忙給高岳端來了琉璃杯盞。
高岳一看,這酒真的是奇,里面的酒水蕩漾,在燭火下如琥珀般泛著紅色。
莫不是葡萄酒?
但一入口,溫和淡雅,恰好調和了方才牛舌肉的香辣,只覺得周體綿軟熨帖,頭發不由得都要冒出熱汗來了,絕不是葡萄酒。
“郎君,是紅曲酒。”那胡姬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介紹說。
高岳兩杯酒下肚,就看著那胡姬,問還會波斯語不?
胡姬也不謙虛,互相嘻嘻笑起來,便對高岳說了幾句波斯語。
“外語好啊,我們在大唐當士子的,一定要掌握門外語。”
“那有空便來此,小婢們定會傾心相授。”
嘻嘻哈哈間,第二道菜上來了,高岳和剛才氣得不行的吳彩鸞又望去,只見一個燃著炭火的紅泥爐,上面架著盤肉塊,在面冒著異香的湯水里浮浮沉沉,胡姬便給二位每人端上枚銀匕,用來叉肉的。
接著胡姬又抬起皓腕,將方才的紅曲酒統統澆在肉湯當中,當即熱氣翻騰,肉色迅速被酒水浸染得血紅,“郎君,請品嘗‘賜緋羊’。”
原來如此,紅曲酒煮羊肉,寓意皇帝要給你賜緋衣了。
“唔,好吃,唔,好吃。”吳彩鸞邊叉肉往嘴里送,邊拍著膝蓋,滿面美得不行的表情。
“煉師,吃相別那么難看!”高岳皺著眉頭教訓師父說,接著胡姬送了塊賜緋羊入了他的唇舌,“好吃好吃。”高岳噗嗤下笑出來,不由自主連說出來,口和心是真的美得不行。
唉,為了挽救國子監被廢的危機,只好挺身而出成為偶像,不,成為棚頭,沒想到這名聲有了后,各種好處都接踵而至。
“祝郎君早日文場大捷,圣主賜緋的日子必然不遠。”牙儈合著手又恭維說。
高岳這時擺擺手,然后對那牙儈說,“怎么,也該讓你真正的主人出來了吧?”
那牙儈滿臉驚訝,連說方才說了,這宴會主人只是自己,別無他人。
“別說笑了,你個跑中介的牙人,充什么主人啊?況且我方才暗中問了這兩位胡姬小姊姊,她倆先前根本沒見到你,你若真的是東市牙儈,怎會如此?”高岳擱下食箸,條分縷析道,“能宴請我和煉師,感激不盡,但遮遮掩掩絕非待客之道,如真正主人再不出來,便恕晚生冒犯,就此告辭。”
“煉師,走了。”高岳說完,便有意站起來,就要往外面走。
“唉!?”滿嘴賜緋羊肉的吳彩鸞,滿面的遺憾和不舍,還在那猶猶豫豫。
“走啦!”高岳斷然說到。
話音未落,內室之門被推開,隨著爽朗的笑聲,一位披著素白色長袍,搖著羽扇的頎長男子走入,三縷長須飄飄,頗有仙風道骨的感覺。
嚇得高岳往后站了站,深怕這位會忽然揮動羽扇,怒罵自己番或放個無雙什么的。